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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4日,清明節。
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
十七年前,2003年的元旦,談了一筆生意,給宋河酒廠在南雁蕩風景區的入口處立一個跨公路廣告牌。那條公路是鄉鎮間的公路,當時是以8米限高標桿名義立的。做完之后宋河酒廠在溫州的經理很滿意,請我喝酒。喝的宋河酒廠在溫州地區主銷的38度宋河糧液,當時這種酒在溫州地區很流行,38一瓶,非常香,度數低,不容易醉。
酒桌上,我說,我不喝這種酒。
經理問我,為啥?
我說,度數低。
他說,度數低可以多喝點。
我說,勾兌的酒不好喝,乙酸乙酯味太大。
他說,看你是會喝酒的人,我送你兩壇原漿酒,你嘗嘗。
不多天后,他真叫工人給我送了兩壇來,一壇200斤。
打開喝了喝是原漿,有50多度,但因為時間太短,不但又苦又燥,還有很大的稻殼糟味。
我說,這酒不是河南產的,是在溫州產的,河南酒糟里沒稻殼。
我當時有三徒弟,都是和我學平面設計的,其中一個是山西人,大學畢業就跟著我。
他喝了這酒說,師傅,今年過年我回家,給你帶點好酒來。
我問他,啥酒?
他說,杏花村。
那時山西汾酒集團還沒改名,主打的是汾酒,市面上還很少見杏花村酒。
過完春節之后,他千里迢迢給我帶了兩箱酒,我一看,不是杏花村,是竹葉青。
我說,竹葉青有藥酒的味。
他說,你不說宋河原漿苦嗎,竹葉青很甜。
2003年3月之后,非典大流行,人員也停止了流動,手里的生意也基本都停了。
那時還沒禁止聚會,我店里天天聚一群酒友,有的買菜,有的做菜,中午大家就開喝。到了清明節的時候,有人說,聽說你有好酒。
我說,不是天天喝嗎?宋河糧液原漿酒,你別處喝不到。
他說,不是這個,你徒弟說,有杏花村。
我這才想起放床底下的那兩箱竹葉青,說,不是杏花村,是竹葉青。
他說,一個系列的,拿出來喝喝應應景兒。
后來,山西汾酒集團改名山西杏花村汾酒集團。
2
杜牧26歲進士及第。33歲升至監察御史,相當于現在的國家監察委主任。后來因政治集團內黨爭遭到牽連,38歲時外放到黃州當刺史,古黃州又名齊安郡,唐時治所在今武漢市新洲區。之后又調任池州(安徽池州市貴池區)刺史,杏花村就在池州貴池區境內。當年杜牧去池州任職的路上經過杏花村,才作了這首《清明》詩。一方面表達了他對政治清明的追求,另一方面是對自己官場失意的迷茫。
這樣問題就來了,杏花村怎么和山西搭上關系了呢?
當年酒桌上我的兩個徒弟就有過爭持,一個山西太原的,一個安徽亳州的。
山西汾陽地處北方,相傳自南北朝以來,便以產美酒著稱,所產之汾酒素有“甘泉佳釀”的美譽。早在唐代,人們就開始用杏仁釀酒了。也因此,酒坊多的村莊附近會廣栽杏樹,過往的客商看到杏林叢叢,便忍不住要停下腳步,一飲為快,所以人們漸漸將酒坊村稱為杏花村。
原來此杏花村非彼杏花村。
這是一種文化借用現象,最典型的就是韓國,說很多節日都是他們的,這說明他們接受了中國文化,并覺得是好的。
山西汾陽和安徽池州為“杏花村”商標爭戰了8年,也是當時市面上沒有杏花村酒的原因,兩家正在打官司,最終國家工商總局將商標一分為二,“酒”在山西,“玩”在安徽。
汾陽杏花村釀酒始于北魏,已有1500多年歷史。1957年,杏花村汾酒廠在酒類產品上注冊“杏花村”商標。1997年,“杏花村”商標被國家工商局認定為國家馳名商標。
安徽池州杏花村曾為安徽勝跡。1997年底,貴池區把復建杏花村、開發杏花村景點確立為“杏花村名牌”戰略。2009年,池州杏花村旅游區被評為國家4A級旅游景區。不只是山西杏花村生產名酒,池州杏花村也以產酒著名。
但由于山西“杏花村”早于1957年在酒類產品上獲得注冊,池州當地的“杏花村”商標改名為“杏村”。
但讓汾酒集團沒有想到的是,安徽池州打造的杏花村景點先一步提出申請注冊“杏花村”旅游服務類注冊商標。2002年9月14日,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局發布了“杏花村”旅游服務類商標初審公告。對此,汾酒集團先后兩次向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局提出異議。
2006年9月,國家工商總局做出裁定:汾酒集團的“杏花村”商標核定使用在白酒商品上,被異議商標“杏花村”指定使用于旅游服務方面。汾酒集團對此裁定不服,2007年2月再次提出復審。
2009年11月,國家工商總局向安徽杏花村文化旅游發展有限公司下發核準“杏花村及圖”商標異議復審裁定書,商標評審委員會批準該公司注冊“杏花村”旅游服務類商標。
2009年年底汾酒集團將國家工商總局商標評審委員會告上法庭,2010年5月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做出終審判決,維持國家工商總局的裁定,將商標一分為二,“酒”在山西,“玩”在安徽。
喝歸喝的,玩歸玩的,誰也別吵。
這在中國也是一個很普遍的文化現象,那就是行政機關,大多時候在行政過程中扮演了一個和稀泥的角色。
從從政者的角度上講,誰會和稀泥,誰就是官場的長青樹。
3
后來,杜牧又被調睦州(杭州淳安)刺史,作了那首《江南春》。
千里鶯啼綠映紅,
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樓臺煙雨中。
這首詩中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常被引用,說明當時的佛教興盛。
會昌五年(845年),七月,唐武宗李炎下詔禁毀佛教。杜牧對于這一措施是很贊同的,因為佛寺太多、從教人員太多影響了朝廷的稅收。后來他作《杭州新造南亭子記》,通篇圍繞南亭子修建的原委始終,大寫佛教危害之烈與唐武宗滅佛之功。
宣宗大中二年(848年),46歲的杜牧得宰相的幫助,入京任吏部員外郎。
再后來,因京官收入太低,他要求到杭州去當刺史,沒被同意。宣宗大中四年(850年),48歲的杜牧仍然多次請求外放湖州刺史,連上三啟,終于應允了他的要求。但是也有人認為,杜牧請求外放并不僅僅是經濟原因,而是不滿意朝政,認為自己無法在朝中有所作為。
兩年后去世,享年50歲。
2003年的非典到8月才基本結束,我的兩壇子宋河原漿和兩箱子竹葉青也讓我的酒友們喝光了。
今年晴明節大祭,比較應景兒,到啥時候能完也不知道。
但到今天再想非典,也沒什么感覺了,當年可是天天喝酒罵娘,因為經濟損失太重。不過17年過去了,倒是非常想念在溫州時的酒友和我的徒弟們。
這就是人,人有情,活著能讓你留戀的不是美食、美酒,而是在人間——人間有情,但非常可悲的是人亦老,天地無情以萬物為芻狗。
再過17年,不知道我會想起誰,或誰會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