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丨紅玫瑰與白玫瑰
宇帆金句
當一個男人擁有事業(yè)、地位、金錢、名譽等等，
在各方面看起來都很符合成功人士的標準時，
社會往往對這些男性的一些小瑕疵視而不見，
甚至還是社會認可的一種補償方式。
文/ 宇帆
紅玫瑰與白玫瑰。蚊子血還是明月光？飯黏子還是朱砂痣？
我不想簡單總結為“是不是得不到的就是好的”這樣的問題，那就變成無性別拷問了，先直接來看看這篇小說的大男主振保的選擇。按張氏理論來看，振保是放棄了風情萬種的紅玫瑰王嬌蕊，娶了秀麗圣潔的白玫瑰孟煙鸝。而在這兩個女人之前，振保還經(jīng)歷過兩個女人，一個是巴黎的妓女，一個是他的初戀。從振保對女人的選擇上，我感覺他是一個非常精明的人。他不是不清楚自己喜歡什么，他是太清楚自己要什么了。
巴黎是一座發(fā)燒的城市，這是振保第一次招妓女，無論他這次嫖娼經(jīng)歷如何，這個女人不會跟他有任何聯(lián)系，多年以后還能拿來當作和朋友吹噓少年浪漫的談資。初戀是個英國商人的女兒，母親是廣東人，非常大方活潑，有一種英國化的“瀟灑的漠然”。但振保覺得她和誰都隨隨便便，“這樣的女人，在外國或是很普通，到中國來就行不通了。把她娶來移植在家鄉(xiāng)的社會里，那是勞神傷財，不上算的事”。振保非常清楚自己是要回國發(fā)展的，他知道自己要娶的不是這么一個隨便的女人，所以臨別那晚，他發(fā)揮了強大的自制力，“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這個名聲也就此傳了出去。他不見得是個正人君子，但他一定明白“剪不斷理還亂”的后果。
回國后，振保住到朋友王士洪的公寓，認識了王士洪的太太嬌蕊。嬌蕊是個拈花惹草、稚氣嬌媚的女人，擁有“嬰孩的頭腦與成熟的婦人的美”，振保完全被她征服。直到嬌蕊愛上了他，要與王士洪離婚來嫁振保，振保倉皇逃走。為什么呢？因為他認為嬌蕊愛的是別人，“卻故意的把濕布衫套在他頭上，只說為了他和她丈夫鬧離婚，如果社會不答應，毀的是他的前途”。振保出身寒微，他是靠自己的努力爭取才能到外國留學，他對自己有規(guī)劃有設想。
“照現(xiàn)在，他從外國回來做事的時候，是站在世界之窗的窗口，實在是很難得的一個自由的人，不論在環(huán)境上、思想上。
他要一貫的向前，向上，第一先把職業(yè)上的地位提高。有了地位之后他要做一點有益社會的事，譬如說，辦一個貧寒子弟的工科專門學校，或是在故鄉(xiāng)的江灣弄個模范布廠。”
振保是從無開始，憑著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好不容易留洋歸來，前途近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輕易放棄？嬌蕊是個交際花，熱情放蕩。她可以是王士洪太太，是因為王士洪家里有錢，但對于振保來說，這樣的女人，可以愛，不能娶，更何況還是朋友的妻子。振保非常清醒，他知道他要的成功不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他要在這個社會上立足，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建造自己的理想大廈，他還有很多事想要做，但嬌蕊不是那塊合適的磚。所以當母親給他介紹了門當戶對的孟煙鸝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就決定娶她了。
張愛玲手繪插圖
現(xiàn)在終于一切都照他所想的那樣發(fā)展，前途一片光明，但他的內心深處卻一直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感。這種委屈感就來自于他在婚姻上的犧牲。我覺得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理所當然，就是他自己雖是獲利者，但他覺得自己為此犧牲了，他付出了，孟煙鸝是那個“合適”的人，但不是他喜歡的人，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得到些補償，他開始宿娼。我一直在說他是一個非常清醒自制的人，從他宿娼這件事也能看出，每三個禮拜一次，極為規(guī)律。當一個男人擁有事業(yè)、地位、金錢、名譽等等，在各方面看起來都很符合成功人士的標準時，社會往往對這些男性的一些小瑕疵視而不見，嫖娼也是其中之一，或者不能說是小瑕疵，而是社會認可的一種補償方式。可以看看在別人的眼中振保是個怎樣的人。
他是正途出身，出洋得了學位，并在工廠實習過，非但是真才實學，而且是半工半讀赤手空拳打下來的天下。他在一家老牌子的外商染織公司做到很高的位置。他太太是大學畢業(yè)的，身家清白、面目姣好、性情溫和、從不出來交際。一個女兒才九歲，大學的教育費已經(jīng)給籌備下了。事奉母親，誰都沒他那么周到；提拔兄弟，誰都沒有他那么經(jīng)心；辦公，誰都沒有他那么火爆認真；待朋友，誰都沒有他那么熱心，那么義氣、克己。
振保不是個渣男，相反，他是一個聰明且努力，靠自己赤手雙拳拼出事業(yè)，同時還有孝心、講義氣的模范。在社會對這個人的評價中，在這個人這么多值得贊揚的優(yōu)點中，這個小小的缺點根本不值一提。而當振保在社會上的地位越高，那顆朱砂痣越是在他心頭發(fā)燙。所以當他發(fā)現(xiàn)煙鸝出軌，還是和一個有些丑陋的裁縫，他憤怒不解。這也是由于女性的地位價值仍是依附于男性的，當男性越來越成功，女性也相應的獲得了由此帶來的一切好處，所以振保會認為我都對你這么好了，你怎么可以這樣。他變得越來越放浪，甚至毫不掩飾。但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戳破煙鸝。因為他一旦承認就意味著他曾經(jīng)的選擇錯了，他本以為純潔的妻也不過如此。一個門當戶對、溫和賢良的妻子是社會上層成功人士的標配，破碎的婚姻不會讓他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更加可靠，所以“第二天起床，振保改過自新，又變了個好人”。好人，不過是振保做出的最有利于自己的理智選擇。畢竟，他始終那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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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學者《沉淪》 語文教師《彷徨》
2019.12.16~2019.12.22
「紅玫瑰與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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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編輯：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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