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亞文/文
三月的陽光總是明媚。那些綠油油的地毯似的麥苗,那些金燦燦的錦緞似的油菜花,都閃著鱗鱗的波光。映得人酥軟而又莫明地悵惘。
分明地記得那個三月十七日早晨,老師說我家里出了點事,我從學校匆匆趕回家。因為走得急很想喝水,我趕緊端了一碗水,母親詫異地,咋這會才回來了?我不做聲。我站在院中央,心里緊緊的,看見祖母的遺像,忽然“啪”地一聲,原本端在手中的碗猝然落地。父親趕忙說,碎碎平安,歲歲平安。我就要掉下的淚又抑了回去。
祖母年紀漸漸大了,身體兀現種種不適,她便久居在鄉下。父母體恤她,屋里的活不讓她插手。而祖母又是做慣了活的,自是有點閑不住。總是摸摸索索找活兒干。大熱的天,人坐在樹蔭下,還悶的汗浸浸地。祖母卻顛顛地拽柴禾,窩在灶房里,燒開水。煙氣嗆了眼,她彎起胳膊,用手背揉著,額上涔出細密的汗珠兒,白色的汗衫背上濕了大片。我們又心疼,又氣惱,怪她,她卻樂呵呵地,不熱,一點兒都不熱。那勤快的樣子,真讓人沒法兒。
我才上班那陣子,每逢回家,祖母總像過年似地高興。而離家時,她總是挽留,再住一晚,明兒一早走?得知不能,便露出無限的惆悵,讓我不忍去看。以至于后來,我聽從母親的建議,懷著復雜的心情,偷偷地離開。那個傍晚,因沒搭上車,我輕快地拐回來,準備給祖母一個驚喜。卻在門口聽到抽抽噎噎的聲音。母親向我丟了個眼色:看,沒誆你吧,真沒走,這不回來了。祖母破啼為笑,像個小孩子。昏暗中,我怔了半天,禁不住濕了眼睛。
像往常一樣,一家人歡歡喜喜過完年,走完親戚,甚至看了十五的花燈。十六晚上,父親從外邊回來,特意到床前問候祖母,她已臥床年余了,而氣色還算好,父親問她想吃點啥,她說想吃蘋果,父親出來削,正巧來人耽擱會兒。父親把削好的蘋果遞到祖母手上,她半躺著,熟睡的樣子,臉上露出祥和。
她就這樣走了,在一個立過春的晚上,現在想來,還有些不信。細掂想,又像她一生的為人,安靜而又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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