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公開報道,近期陜西延安中學發生了高中生系列死亡事件,事件發生后引發廣泛爭議與思考。據報道,張某某,男,系延安中學高一年學生,2016年12月11日19點50分左右,于該校內宿舍樓自己宿舍5樓窗戶高空墜落身亡。據校方相關資料顯示,2016年12月11日19時20分,該班班主任在晚上第一節晚自習查考勤時,對張某某沒坐到自己5排座位,而是坐到7排空位予以批評,并要求和張情況相同的不能跑操、不能上體育課、不能上晚自習的四名學生,寫請假條并讓家長簽字后交班主任,第二節晚自習張未到班級教室,隨后被發現身亡并已排除他殺可能。據報道披露,張某某性格內向,與同寢室都不說話,發生此事家庭教育、求學過程、心理脆弱等因素很多,“發生這事,用我的思維就想不通了”,“和張一樣要寫請假條并家長簽字的有四個娃娃,老師批評下就受不了”,“能有勇氣自殺的,還是自身性格原因居多”。
屈某某,男,2000年7月出生,延安市洛川縣人,系延安中學高一學生,2016年8月30日晚自習使用手機,該班班主任當晚電話告知該生家長并以違反學校校規處以該生停課11天。8月31日早,該生被趕到學校的家長“帶回家中教育”,下午于家中喝藥自殺身亡。
系列事件被披露之后立刻引發外界疑問,《調查清樣》梳理發現質疑主要集中于幾方面:在屈某某喝藥事件中,班主任與學生家長微信對話截圖,被質疑索賄;學生玩手機停課11天是該校寫入校規的硬性規定,學生被停課、帶回家中教育,而學生被送入學校,本就是接受教育的,16歲少年就擁有很強自制力,還要被教育嗎?學生出現問題缺乏正確引導、教育,簡單處置,因此該事件在當地引發熱議,被質疑為“冰冷的校規殺人”等。
而張某某墜樓事件,該生自殺前除老師批評外,再無發生其他引起情緒劇烈波動事件,老師到底在自習課上如何批評張的,竟可使其產生自殺念頭?請該校公布細節;事情發生后,截至目前未對涉事教師有任何作為,從而使全校老師也得到教育、反思,校方只是對“教育如何回歸本質”等展開討論,校長個人對上級做了檢討;11日發生該事,16日校方和學生家屬經轄區派出所協調達成賠償協議,但并未向社會發布情況說明。
《調查清樣》注意到,陜西延安中學近期連續發生的這兩起事件看似為個案實則有著深刻的制度背景。公開資料顯示,陜西延安中學創建于1938年8月,1978年被列為全國首批辦好的重點中學,2016年,通過陜西省教育廳驗收成為省級示范高中。該校官網顯示,學校有兩個校區,占地329畝(校本部98畝,棗園校區231畝),總建筑面積13.45萬平方米(校本部3萬平方米,棗園校區10.45萬平方米),有113個教學班,7300余名學生,447名教職工。
1997年,延安市率先在陜西省進行了教育管理體制的重大改革試驗,即在延安中學進行教育”四制”(校長聘任制、教師聘用制、結構工資制、崗位目標責任制)改革試驗.隨后,該市下轄的各區縣也陸續進行了這樣的試驗.從2001年起,此項教育"四制"改革試驗在延安市所屬的13個區縣全部強制推行。
此項教改的基本原則是“三年一輪,全員重組,一年一聘,有進有出”。但此后對此加以調研的學者和教育工作者們的體會與調研中發現,從教改實踐結果來看,其缺少許多前提條件,即沒有足夠數量和較高質量的教師群體供各級各類學校和校長選擇,師資力量薄弱,招聘不到優秀的校長和教師,加之原有教師年齡結構和知識結構的老化,注定招聘只是一個圖虛名、走形式的過程,興師動眾的招聘只能是從原有的薄弱師資中搞過程選聘而已。另外也沒有抓住教改的重心,“四制改革”的核心應該是“校長聘任制”。實質應該是一方面給校長松綁放權,使教育部門對學校的管理從直接管理向間接管理轉變,但大多數時候在這些方面做得并不理想。另一方面,改革后的校長壓力并沒有增強,所謂的“治校方案”,只是一家之言,只是表面文章而已,講的天花亂墜,但與實際工作相差甚遠。同時,教改試驗未兌現利益調整。表面上搞的結構工資制,實際上是扣除了教師30%應得部分,外部投入根本不到位,加之考核中的一些不規范操作,教師的積極性非但沒有調動起來,反而受到了挫傷。特別是一些校長被聘任后動力缺乏,不思進取,在師生中造成了不良影響。
據了解,陜西延安中學多年連續擴招,但經常招不夠老師,2016年年初該校層面向全國招聘16名教師,但就因2人未到崗只新進來14名,面對劇增的生源其師資力量便顯得非常薄弱,學校將大量的教育教學任務下達給教師,有教育經驗的教師會合理分解任務,將壓力化解,潤物細無聲達到教學目的,實現“軟著陸”;可缺乏教育經驗的老師,為達到教學目標教學方法簡單粗暴,“硬著陸”,期間對學生身心造成巨大壓力,而學生的心理抗壓能力參差不齊,極易出現極端事件。
對此,在2016年6月召開的延安市提高普通高中教育質量現場會上,還針對普通高中教育整體規模過大、學校之間發展不夠平衡、超負荷運轉和生源匱乏的學校同時存在,隊伍建設缺乏活力、缺少必要的經費保障和政策支持等問題,將高中教育的重點定位在加強隊伍建設、強化學校管理,以管理出效益、以科研提質量、以督導促落實。同時提出,嚴格工作考核,抓好全市“十三五”教育改革發展重點目標任務考核、抓好中學教育質量考核、抓好校長履職情況及辦學績效考核,認真做好推廣典型經驗、深化合作聯盟機制、完善保障激勵制度、改革高中招生辦法、加強校園安全、強化教育宣傳等具體工作。
但眼下的問題是,盲目擴招、師資薄弱、教條化的校規與帶有缺陷的教改等一系列矛盾一直累積疊加且帶病疾行,就如醉駕者駕駛問題重重的汽車在高速路上飛奔一樣,慘劇的出現就只是時間問題了。——《調查清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