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有生而無死，而死多不盡其年。外有伐性之斧，內(nèi)有腐腸之藥，重以萬念紛馳，百感憂勞，往往未壯而衰，未老而病。顧保煉不謹(jǐn)，既失之東隅，而醫(yī)藥無差，冀挽之桑榆。
古圣不作，醫(yī)法中乖，貴陰賤陽，反經(jīng)背道，輕則飲藥而病加，重乃逢醫(yī)而人廢。金將軍且將玉碎，石學(xué)士未必瓦全。嘆豎子之侵凌，痛鬼伯之催促，書窮燭滅，百慨俱集，作勞傷解。
中氣
脾為己土，以太陰而主升；胃為戊土，以陽明而主降。升降之權(quán)，則在陰陽之交，是謂中氣。胃主受盛，脾主消化，中氣旺則胃降而善納，脾升而善磨，水谷腐熟，精氣滋生，所以無病。脾升則腎肝亦升，故水木不郁；胃降則心肺亦降，故金火不滯。（前文《六氣解·寸口人迎脈法》：“太陰行氣于三陰……陽明行氣于三陽……”，即“太陰”“陽明”分別為三陰三陽之長[1]。）火降則水不下寒，水升則火不上熱。（水中有火，火中有水，陰陽諧和，是以不至于一氣獨勝。）平人下溫而上清者，以中氣之善運也。
中氣衰則升降窒，（此處“衰”與“窒”，先生的修辭用法而已，不必作邏輯上的考究。“窒”是不通，中氣衰的時候，升降機(jī)能減弱而已，尚未至于“不通”。）腎水下寒而精病，心火上炎而神病，肝木左郁而血病，肺金右滯而氣病。神病則驚怯而不寧，精病則遺泄而不秘，血病則凝瘀而不流，氣病則痞塞而不宣。（病理如此。這是針對“肝藏血”等四維之“所藏”而講的。臨床所見有不同。尤其是外感疾病，經(jīng)絡(luò)病未必臟腑病；臟腑病未必癥狀同。如血病，有的表現(xiàn)為血虛，有的表現(xiàn)為血熱，有的表現(xiàn)為血瘀，有的表現(xiàn)為風(fēng)動，有的表現(xiàn)為燥生。種種癥狀，因患者稟賦不同而有差別。）四維之病，悉因于中氣。（這是講內(nèi)傷雜病。《四圣心源》所講，主要針對內(nèi)傷雜病；《四圣懸樞》所講，主要針對外感疾病。）中氣者，和濟(jì)水火之機(jī)，升降金木之軸，道家謂之黃婆。（一語天機(jī)。《素靈微蘊·齁喘解》：“中者，坎陽離陰交媾之媒。此義得之《靈》《素》，讀唐宋以后書，未易生茲妙悟也。”）嬰兒姹女之交，非媒不得，其義精矣。醫(yī)書不解，滋陰瀉火，伐削中氣，故病不皆死，而藥不一生。蓋足太陰脾以濕土主令，足陽明胃從燥金化氣，是以陽明之燥，不敵太陰之濕。（足太陰之“勝”，不僅在于一個“主令”，而是具備“老板身份”“風(fēng)口產(chǎn)業(yè)”“租金收入”三大優(yōu)勢。參前文《六氣解·太陰濕土》。）及其病也，胃陽衰而脾陰旺，十人之中，濕居八九而不止也。（筆者臨床施治，屢屢驗證此理不虛。）
胃主降濁，脾主升清，濕則中氣不運，升降反作，清陽下陷，濁陰上逆。（中焦?jié)袷⒅畷r，雖未必即時或明顯見到“反作”，如“下陷”或“上逆”，但是，濕盛必然導(dǎo)致升降機(jī)能減弱，繼而出現(xiàn)食減、腹脹以及四維的種種病癥。）人之衰老病死，莫不由此。（中氣衰是最初起因。）以故醫(yī)家之藥，首在中氣。中氣在二土之交，土生于火而火死于水，火盛則土燥，水盛則土濕。瀉水補(bǔ)火，扶陽抑陰，使中氣輪轉(zhuǎn)，清濁復(fù)位，卻病延年之法，莫妙于此矣。（常理；亦真理。但確為陽盛證或陰虛證者除外。病有陽盛、陽虛，陰盛、陰虛四類。陽盛證常見于外感疾病，可參《傷寒懸解》陽明實證篇。陰虛證常見于內(nèi)傷雜病，可參《四圣心源》陰虛章；《四圣懸樞》之溫病、溫疫、疹病可稱之為外感陰虛證[2]，其中的陽明腑實證又為外感陰虛證中的陽盛證。陰盛證常見于外感疾病，可參《傷寒懸解》太陰和少陰篇；陽虛證常見于內(nèi)傷雜病，可參《金匱懸解》和《四圣心源》。簡單說，“盛”多外感，“虛”多內(nèi)傷；陽盛與陰虛少，陽虛與陰盛多。）
【黃芽湯】
人參三錢 甘草二錢，炙；茯苓二錢 干姜二錢
煎大半杯，溫服。
中氣之治，崇陽補(bǔ)火，則宜參、姜；培土瀉水，則宜甘、苓。（“培土”，百度漢語：“在基礎(chǔ)周圍覆蓋泥土，在植物的根部壘土”。“壘”，是“用磚、石等堆砌起來”。是“增加”“向上”的趨勢，即讓土氣更厚。茯苓乃黃芽湯要藥，不可易為白術(shù)。）其有心火上炎，慌悸煩亂，則加黃連、白芍以清心；腎水下寒，遺泄滑溏，則加附子、川椒以溫腎；肝血左郁，凝澀不行，則加桂枝、丹皮以舒肝；肺氣右滯，痞悶不通，則加陳皮、杏仁以理肺。（大法如此。但如下文所言，這不過是“四維之根本”而已。套用偶亦可效，然非周密之法。）
[1] 《素問·太陰陽明論》：“足太陰者，三陰也，其脈貫胃屬脾絡(luò)嗌，故太陰為之行氣于三陰。陽明者，表也，五藏六府之海也，亦為之行氣于三陽。”
[2] 《四圣懸樞·溫病解·太陰經(jīng)證·腹?jié)M嗌干》：“然外感風(fēng)寒，以及內(nèi)傷百病，其在太陰，無不是濕，而唯溫病之在太陰，則化濕為燥……”《四圣懸樞·疫病解·少陰經(jīng)證·口燥舌干》：“溫疫發(fā)于春夏相火得令之時，火勝水衰，故口燥舌干而渴。……溫疫之所最懼者，水?dāng)《饎僖病！薄端氖覙小ふ畈〗狻ぬ柦?jīng)證·寒熱勝負(fù)》：“凡病不宜水旺，而寒水之在疹家，則貴若拱璧，宜補(bǔ)不宜瀉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