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獻皇帝庚
建安十一年丙戌,公元206年
春,正月,有星孛于北斗。
曹操親自領兵攻擊高幹,留其世子曹丕守鄴城,讓別駕從事崔琰當其師傅。曹操圍壺關,三月,壺關投降。高幹自已逃入匈奴求救,單于不接受。高幹單獨與數騎逃亡,想要南奔荊州,上洛都尉王琰抓捕高幹并將其斬殺,并州全部平定。
曹操使陳郡人梁習以別部司馬領并州刺史。這時荒亂之余,胡、狄雄張,吏民逃亡叛出加入胡人部落,兵家擁眾,各為寇害。梁習到官,誘喻招納,皆禮如其豪右,稍稍薦舉,使這些人到幕府;豪右全都用盡,次發諸丁強以為雇傭軍;又借著大軍出征,下令諸將分清勇力作出排列。吏兵已去之后,稍移其家,前后送出鄴城凡數萬口;其不從聽命的,興兵致討,斬首千數,降附者萬計。單于恭順,名王稽顙,服事供職,同于偏戶。邊境肅清,百姓布野,勤勸農桑,令行禁止。長老稱詠,以為自所聞識,刺史未有如梁習的。梁習于是貢達名士,避地州界者河內常林、楊俊、王象、荀緯及太原人王凌之徒,曹操全部任命縣長,后面皆顯名于當世。
注:梁習在任上做了很多事,治理的實踐沒有留下一條條可為后人拿來用的理論,為什么要寫梁習呢,因為后面有仲長統的治理觀點,需要前面有一個人實踐成功的案例,史家卻不能將這個案例再理論化,孔子寫《春秋》,之后《論語》問世,論語就是歷史的總結,是理論化到可操作的東西,通鑒的辦法是找一個當世的人提出觀點讓讀者自己去思考。
當初,山陽人仲長統游學至并州,去見高幹,高幹善遇他,訪以世事。仲長統對高幹說:"君有雄志而無雄才,好士而不能擇人,所以為君深戒啊。"高幹雅自多,對仲長統的言論很不高興,仲長統地是離去。高幹死,荀彧舉仲長統為尚書郎。著論說《昌言》,其言治亂,大略說:
"豪杰之當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無天下之分,故戰爭者競起焉。角智者皆窮,角力者皆負,形不堪復伉,勢不足復校,乃始羈首系頸,就我之銜紲耳。及繼體之時,豪杰之心既絕,士民之志已定,貴有常家,尊在一人。當此之時,雖下愚之才居之,猶能使恩同天地,威侔鬼神,周、孔數千無所復角其圣,賁、育百萬無所復奮其勇矣。彼后嗣之愚主,見天下莫敢與之違,自謂若天地之不可亡也。乃奔其私嗜,騁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惡,荒廢庶政,棄忘人物。信任親愛者,盡佞諂容說之人也;寵貴隆豐者,盡后妃姬妾之家也。遂至熬天下之脂膏,斫生民之骨髓,怨毒無聊,禍亂并起,中國擾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昔之為我哺乳之子孫者,今盡是我飲血之冠讎也。至于運徙勢去,猶不覺悟者,豈非富貴生不仁,沉溺致愚疾邪!存亡以之失代,治亂從此周復,天道常然之大數也。"
注:仲長統寫這種東西,就是媚主枉上,給曹操奪權制造聲勢,這是一種洗腦性的文章,就像今天很多雞湯文,沒有任何實際的用處,卻讓人潛移默化地認可了一些荒謬的理論,或者覺得民主很好,覺得法制牛逼等等。仲長統這種人和梁習相比就是一個靠實干,一個靠吹牛逼,各有所長,都用在實處,曹操這類需要仲長統,而老百姓需要梁習。
秋,七月,武威太守張猛殺雍州刺史邯鄲商;州兵征討誅殺。張猛,張奐之子。
八月,曹操向東征討海賊管承,至淳于,派遣大將樂進、李典擊破之,管承逃走入海島。
昌豨再次背叛,曹操派遣于禁征討斬殺。
這一年,立前任瑯邪王劉容的兒子劉熙為瑯邪王。齊、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濟陰、平原八國皆除
烏桓乘天下亂,略有漢民十余萬戶,袁紹皆立其酋豪為單于,以袁姓家人的生的女兒為自己的女兒,嫁給這些豪杰。遼西烏桓蹋頓最強,為袁紹所厚待,故袁尚兄弟逃歸他,數次入塞為寇,想助袁尚收復故地。曹操將攻擊他,鑿平虜渠、泉州渠以通糧運。
孫權擊山賊麻、保二屯,平之。
建安十二年丁亥,公元207年
春,二月,曹操自淳于還鄴城。丁酉,曹操奏封大功臣二十余人,皆為列侯。因表萬歲亭侯荀彧功狀;三月,增封荀彧千戶。又欲授以三公,荀彧使荀攸深自陳讓,至于十數,才停止。
注:荀家想要什么?曹操心里沒有底,而荀氏大族,出來的兩個都是張良陳平式的人才,曹操想要封賞他們,實質上也是一種過招,彼此想要知道對方的最終目標是什么?
曹操將擊烏桓,諸將皆說:"袁尚只不過是一個亡虜,夷狄貪而無親,豈能為袁尚所用!如今深入彼地征伐,劉備必勸說劉表以襲許縣,萬一為變,事不可悔。"
郭嘉說:"公雖威震天下,胡恃其遠,必不設備,因其無備,卒然攻擊,可讓其破滅。而且袁紹有恩于民夷,而袁尚兄弟生存。如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舍而南征,袁尚因烏桓之資,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動,民夷俱應,以生蹋頓之心,成凱覦之計,恐青、冀非己之有。劉表只不過是一個坐談客,自知才不足以御劉備,重任之則恐不能制,輕任之則劉備不為用,雖虛國遠征,公無憂患。"曹操聽從之。
行至易,郭嘉說:"兵貴神速。如今千里襲人,輜重多,難以趨利,而且彼聽聞之,必做防備。不如留輜重,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
當初,袁紹數次遣使召田疇于無終,又即綬將軍印,使其安輯所統,田疇皆拒絕。等操平定冀州,河間人邢颙對田疇說:"黃巾起來,二十余年,海內鼎沸,百姓流離。如今聽聞曹公法令嚴。民厭亂,亂極則平,請以身先。"于是整裝還鄉里。
田疇說:"邢颙,天民之先覺者。"
曹操任命邢颙為冀州從事。田疇不滿烏桓人多殺其本郡冠蓋,心里也想征討而力未能。曹操遣使召田疇,田疇戒其門下抓緊做準備隨其應征。門人說:"當初袁公慕君,禮命五至,君義不屈。如今曹公的使者一來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
田疇笑著說:"此非君所識。"遂隨使者到軍,拜為蓚縣令,隨軍次無終。
注:搞治理,寬還是嚴這是因時而定的,袁紹治理務寬,對于州內這些異類是能容忍的,曹操則相反,田疇這種能力不錯的,招不到,可能就會殺掉,田疇對天下人心看得透,他不愿意因為自己的要維護所謂的個性而讓跟著自己的那些百姓受苦難,自然會應召,曹操是不是比袁紹就要厲害,目前看不出。
這時正值夏季水雨天氣,而濱海洿下,濘滯不通,虜亦遮守蹊要,軍不得進。曹操憂患之,以問田疇。田疇說:"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船,為難很久了。舊北平郡治在平岡,道出盧龍,達于柳城。自建武以來,陷壞斷絕,一共有二百多年,而尚有小路徑可通。如今虜將以大軍阻擋在無終,不得進而退,懈弛無備。若突然回軍,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出空虛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備,蹋頓可不戰而擒。"
曹操說:"善!"于是引軍還,而署大木表于水側路傍說:"方今夏暑,道路不通,且等秋冬,再復進軍"。虜候騎見到后,誠以為大軍離去。
曹操令田疇領其眾為鄉導,上徐無山,塹山堙谷,五百余里,經白檀,歷平岡,步鮮卑庭,東指柳城。未至二百里,虜才得知。袁尚、袁熙與蹋頓及遼西單于樓班、右北平單于能臣抵之等領數萬騎兵逆擊曹軍。
八月,曹操登白狼山,卒與虜遇,眾甚盛。曹操車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懼。曹操登高,望見虜陣不整,于是縱兵攻擊,命張遼為先鋒,虜眾大崩,斬蹋頓及名王已下,胡、漢降者二十余萬口。遼東單于速仆丸與袁尚、袁熙奔逃遼東太守公孫康,其眾尚有教千騎。有人勸曹操不如乘勢一起攻擊,曹操說:"我方使公孫康斬送袁尚、袁熙的人頭,不煩動兵。"
九月,再操引兵自柳城還。公孫康想要取袁尚、袁熙以為功,于是先置精勇于廄中,然后請袁尚、袁熙入,未及坐,公孫康叱伏兵出而擒袁家兄弟,于是斬殺袁尚、袁熙,并速仆丸的人頭送給曹操。諸將有人問曹操:"公還而公孫康斬袁尚、袁熙,為何呢?"
曹操說:"彼一向畏袁尚、袁熙,我急之則并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勢所然。"曹操梟袁尚首級,下令三軍:"敢有哭之者斬!"
牽招獨自設祭悲哭,曹操認為其有義,舉為茂才。這時天寒且旱,二百里無水,軍又乏食,殺馬數千匹以為糧,鑿地入三十余丈方得水。既還,科問之前勸諫的人,眾人莫知其故,人人皆懼。曹操皆厚賞他們,說:"孤前行,乘危以徼幸。雖得之,天所佐,顧不可以為常。諸君之勸諫,萬安之計,是以相賞,后勿難言之。"
注:曹操作戰勝利后,回來賞勸諫的人,這也是拿袁紹來消費,袁紹打仗回去是殺了不少勸諫的人。
冬,十月,辛卯,有星孛于鶉尾。
乙巳,黃巾殺濟南王劉赟。
十一月,曹操至易水,烏桓單于代郡普富盧、上郡那樓皆來祝賀。大軍還,論功行賞,以五百戶封田疇為亭侯。田疇說:"我始為劉公報仇,率眾遁逃,志義不立,反以為利,非本人心志。"固讓不受。曹操知其至心,許而不奪。
注:曹操是個敢于涉險的創業者,東征西討的過程中,也算是九死一生,他感嘆自己命運好,遇到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險情,都過來了。這種冒險精神和劉表等劉氏后人相比,就看出巨大的差距。而且曹操特別注重選才用人。
我們一生都會遇到很多的事,僥幸成功,卻并不是常態,不能把一次成功就當成次次都會這樣。好運氣來了,抓到了,要慶幸,不能忘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