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
□周孟杰
黃、藍、綠的湖水就像一泓安靜的雞尾酒,盛滿天空高遠的顏色,讓人相信,如此幽深的湖光美景,是對不遠處神秘的玉龍雪山最好的鋪陳。淅淅瀝瀝的雨還在下,比剛才在雪山上似乎更大了,但卻不能阻止游者的興致和腳步,清冽的風中,人們深深陶醉于山水之間。雪山之水清澈地流下來,瀑布壯大了它的聲勢,喧嘩過后便是安靜無聲,藍月谷收留了這些激蕩的精靈,它們找到一個靜默的懷抱,流動的鏡子成為汪汪的一灣。
這時,你就看見了它。它就站在那里,在水中央,如一個孤單而瘦弱的孩子。
沒有誰會比它更孤獨了,它默默注視兩岸,它在尋找岸上另一個走動的自己。
“看,那是一棵多美的樹!”我這樣對自己說,也這樣對這遼闊的湖說。
怎么來形容它呢,我在心里急切尋找合適的詞語。其實,有種美是不需要說出和描繪的,你只要默默感受到了,那就是最準確的。
這棵樹長得簡約、優雅,是幾筆簡約的勾勒,是刪繁就簡的明快,即便如此也足夠生動。湖水明澈如鏡,它把身影倒映水中,與自己默默對望。盡管如此,它沒有一點讓我覺得瘦弱、無助,相反,有一種巨大的力量撲面而來。獨守湖水的遼闊,獨自守望清癯的身影,那該是怎樣一種沖破內心孤獨的力量!
它簡單到忘卻自己,簡約到刪減自己；它讓傾斜的天空更加高遠,讓流動的大地更加堅定。它于是有了魂魄,有了天地之間的靈性,它自己從密林里走出來,走到水邊,走到湖中,走到這個世界的中央。
它是一棵樹嗎?
它與不遠處原始森林的對比是如此鮮明、強烈。一種鮮明的對比,讓我有些恍惚和震撼,感嘆于它與整個森林、它與整個世界的對峙。
剛才,電瓶車無聲地駛過玉龍雪山的原始森林。那里,植被茂密,灌木叢生,參天入云的杉樹連成綠色的大海,只不過這個大海蕩漾在天空中,搖晃在我的目光之上。那是一個散發著神秘氣息的地方,隨處可見的小獸和鳥群驚恐散去,只留下搖晃的枝葉。橫七豎八倒塌在灌叢里的粗大樹木,像潛伏的怪物,這些高大樹干正在雨季里被慢慢腐爛掉,黑黢黢地長滿苔蘚,并幽幽地傳來鬼魅、神秘、恐怖的氣息。
在雪山三千米處的云杉坪,從一片寬闊的原始草甸邊緣,我向森林深處走去,去看那些高大的杉樹。云杉樹長得筆直高挺,尖尖地直插云端,又密密地遮蔽住天空,林外雖是正午,林中卻陰暗、寂靜。我撫摸著粗糙、龜裂的樹干,觸摸到的是順樹干流下的冰冷雨水,所有的樹都一模一樣,它們不知生長了多少年,你無法分辨這棵和那棵的不同。也許,它們是雪山之神栽培起來的,它們必須不分你我,必須緊緊依偎,它們是一個生死相依的整體。
而我,更喜歡湖中的那一棵樹。它從森林里獨自走出來,獨自成為自己。或者,它把整個森林拋棄,把參天的挺拔遺落,它在尋找獨立于世的另外一個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