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閘門常關著,若要打開,洶涌的往事會將我淹沒。走過的路,看過的景,心里的人和事,不論傷感還是美好,點點滴滴我都悄悄地留存,獨自品嘗,它們一路陪我走來,讓人感覺生活里充盈著無限的美好。
近幾日,翡翠般的大白菜在市場上頻頻亮相,翠綠的葉子,純白的菜幫,越看越喜愛,一個賽著一個向人們展示著自己的豐滿和健壯。曾經,母親和鄰家大嬸腌酸菜的情景沖開記憶的閘門撲面而來。
那時腌酸白菜不像現在只腌三五十斤,而是幾百斤,一腌就是三大缸。秋收已近尾聲,黃燦燦的玉米棒子擺滿了整個屋頂,從高處望去,整個村子都是金光閃閃。稻子也歸倉,并且冒了尖。幾麻袋黃豆堆在門臺上,因大小屋里的柜子,都裝滿了糧食,只好委屈著它們,剩下的一件事就是腌酸菜。
幾百斤大白菜在院子里曬著暖陽,很是壯觀。母親的嗓門也高了起來“飛瘋夠了,趕快燒火,”一口大黑鍋,直徑足有一米多長,添了大半鍋的水等著我們燒開。貪玩的我們有些不情愿,但酸白菜是一冬的主打菜,必須配合母親干活。趕快抱來一大捆玉米桿子,一籮筐黃豆蔓子,坐在小木凳上,拉著風箱,哐當哐當地燒火。
此時的玉米桿子沒有了昔日的英姿颯爽,驕傲地把生命的雄壯向外展示,而被我們塞進灶堂里變成了熊熊火光。豆蔓也噼里啪啦地燃燒著,忽然想起了曹植的七步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那時小,只記得背過這首詩,對它的意境和思想領悟的不太透徹,哪管豆子的哭泣,只想著趕快燒,越旺越好,早點腌完,我們好出去玩。打沙包,踢毽子,跳繩,雖說一身一身地出汗,但比坐在鍋灶前一下又一下拉風箱暢快得多。 水開了,像浪花在翻滾,母親抱來二十幾棵白菜,葉朝上,整整齊齊豎在鍋里。這時,我們得加大火力,讓滾水三下五除二把菜幫燙到三分熟時,母親借用一根搟面杖,雙胳膊一籠,把這一鍋菜又倒立在鍋里,再快快地燙一下便撈出。
外面早已準備好案板,把這三分熟的白菜切成塊,一盆又一盆壓在大缸里。母親撈,大嬸切,隨時喊一個小孩過來往缸里壓。大嬸切著切著,看見一撮白嫩金黃的菜心,很是喜人,撕下來遞給我們吃,滿口生香。
那時孩子的嘴里沒有什么零食,一根蘿卜,一把豆子,或一塊水果糖,都使人滿足,小小的白菜心也讓我們吃出肉味來。
一腌就是一整天,三大缸,上面壓著幾個黑色的大石頭。沒有加鹽,讓它們在屋里自然發酵。過幾天菜缸冒出一串串泡泡,又過一陣,缸淺了,石頭也往下陷了一截,酸爽的白菜可以吃了。
一個冬天的菜蔬幾乎都是酸菜土豆,鐵鍋里滴上一些油,土豆切成條,和著酸菜一炒,滿滿的一鍋,我們放學回來,端起一碗黃米馓飯,也吃得狼吞虎咽。就是這樣的飯菜,男孩長得結實健壯,生龍活虎,女孩細皮嫩肉,黑亮的長麻花辮在腦后甩來甩去,快樂得像燕子在飛。
除了腌酸白菜,也腌咸韭菜,咸花菜。韭菜洗干凈,晾干,切碎,和些紅艷艷的小尖椒,壓在一個泛著釉光的褐色壇子里,韭菜綠辣椒紅,煞是好看。吃面時,不管是旗花面,拉條子,或臊子面,只要有一碟咸韭菜下著,那真是美不勝收。鐵勺里熟一些胡麻油,往紅綠相配的咸韭菜上一倒,“幾啦”一下,滿屋飄香,碗還沒有端在手上,嘴里的口水已經泛濫。不管是寒冬臘月還是春暖花開,這一碟咸韭菜都讓人回味無窮。
在外求學的日子里,一瓶瓶熗了油的咸韭菜伴著我們“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那幾年追夢的日子。一邊唱著“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一邊背上一袋子鍋盔和一瓶咸韭菜向縣城出發。翠綠的咸韭菜里藏著家鄉父老的的希望。更多的農家孩子,背著它,走出了家門,走向了更遠的遠方。
咸花菜,不是現在常見的菜花,而是紅蘿卜,洋姜和綠辣椒腌在一起。紅蘿卜細細切絲,洋姜稍粗一些,綠辣椒摘掉巴就行,用鹽揉搓在一起,裝在罐子里,讓它們在陰涼處獨享受那份安靜,直到嘴饞的我們跟母親嚷嚷“花菜里多潑些油蔥花,也好吃,”蓋子打開,滿罐的精彩紛呈,鮮艷奪目,嘴里放上幾根,脆生生的,更不要說再潑上油蔥花了。
那時過年,結婚的宴席,孩子的滿月都要吃臊子面,總少不了一碟咸韭菜,一碟咸花菜來增色助味。
粗茶淡飯的日子除了腌酸菜,還有過年的窗花,四月初八的甜醅子,端午節里的粽子,八月十五的月餅,每一樣都把日子點綴的有滋有味,精彩紛呈。因了它們,人生才滿滿當當。
作者簡介:
陳玉霞,甘肅靖遠人,白銀市作家協會會員,喜歡文字,散文隨筆散見報刊雜志,其中《八年,雪花飄過》獲得“中國夢,我的夢,自強夢”甘肅省殘疾人勵志網絡征文一等獎。一直在追尋,尋找一個靈魂的伴侶,那就是中國的方塊字。
用心甘情愿的態度,過隨遇而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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