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穿鞋生涯中,記憶最深的是母親做的布鞋,確切地說在我十八歲之前基本是穿著母親做的布鞋行走在沋河川王埝村那一帶,唯一一雙用錢買來的鞋是十三歲那年,在農機站上班的大哥給我買了一雙黃膠鞋。
我們兄妹四個,都是穿母親做的布鞋長大成人的。每年夏天,母親用穿不成的爛衣做鞋底材料,用漿糊一遍又一遍涂抹在一層又一層的碎布上,布的顏色五花八門,薄厚不一。母親也早早把納鞋底的繩子合好。到了農閑時母親就做鞋底,手上戴著鐵頂針,邊和村里人聊天邊納鞋底。
布鞋做起來不簡單,可穿起來很費,也許是好動,也許是沙石路太多,一雙布鞋穿不了多久就松松垮垮,大拇指和二拇指就不甘寂寞地冒出來。母親看著露出的拇指,沒有絲毫的指責,就是嘆息,“鞋爛了,新鞋還沒好。看我做的慢的。看來是腳又長了?!?/span>
我漸漸長大后對鞋的要求開始嚴格了,不再是兒時那樣,大拇指出來還繼續穿,笑著調侃說是時髦涼鞋。母親做鞋的速度總是趕不上,有時卻開始抱怨母親,“鞋又爛了。新鞋呢?”母親不解釋,就是回答,快了。她忙里偷閑地加班做鞋。家里的門栓上時常掛著合好的新線繩子。母親低頭納鞋底的場景隨處可見,大門口,場面子旁,土炕上,母親的手忙個不停。
我進城后發現城里的有錢人穿皮鞋,沒錢的打工族穿十塊一雙的板鞋,白底,白綁,黑面子。于是漸漸地嫌棄母親的布鞋,太土,上腳沒氣質。一雙雙的板鞋,從舊到新,母親的布鞋不太穿了。可母親做鞋的活還繼續干著。到了夏天就做鞋底的材料,在太陽下給爛布涂抹漿糊,一層一層又認真地沾在一起。門栓上時常還掛著母親合的線繩子。
盡管我不穿母親做的布鞋了,可年邁的老母手里的活沒停下來,她雖然眼花了,手腳不麻利了,但她還是夏天做鞋底的材料,在門栓上合線繩子,農閑時納鞋底,為家里人做鞋?!澳愕男愣绱┝耍哪_和你一樣大。他舍不得買鞋?!蹦赣H坐在門墩石上,邊吃飯邊對我解釋。我漫不經心地笑著說,“穿就穿吧。”母親明知我不穿布鞋了,她還是給我做鞋。
母親對二哥說,皮鞋洋氣,腳穿著受罪。我不知母親是安慰二哥,還是讓二哥給我帶話。二哥對我說了,“你不穿了也好,我的鞋就不發愁了。我喜歡母親的布鞋。”一年又一年我回家,看著二哥穿著母親做的布鞋。無意地打開板柜,總有一雙新布鞋呈現眼前??晌也]多看那雙鞋子。覺得穿不出那樣的布鞋了,周圍人會笑話我。
有次回家,我腳上是黑色皮鞋。 “給你做了兩雙鞋,走時帶上,布鞋穿著舒適?!蹦赣H看我要走了,商量的口吻說。可我淡淡地一笑說,“下次吧!”再次回家母親說,“城里穿布鞋的人少,覺得難看先放著?;貋砹舜?。”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噢!回來了穿??晌铱偱麓謇锶诵ξ?,在城里連一雙體面的鞋子也買不起。我沒穿母親做好的鞋子……
“明亮,給你一雙布鞋。”姐去年送給我一雙布鞋??粗且浑p鞋,我想起母親做的布鞋,急忙找了一個新鞋盒,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鞋柜里。一個人無聊時,我就穿上那雙布鞋,在家里潔凈的地板磚上走一走又脫下來,又慢慢地裝進鞋盒,放在鞋柜里。后來我把鞋子放到小店里,隔三差五就穿著姐的布鞋走一走。
(網絡圖片,如侵權聯系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