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校園欺凌,80這代人有自己的記憶
1989年下大雨,我們村的小學被沖塌,就此失學,后來托老人的福,改了非農業戶口趁機進縣城讀書。但也不是一步到位,需要去一個臨近縣城的村小學過渡,新的公立學校占了村里的地,等建好就可以直接轉過去。這個過渡期是一年,我在這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欺凌——我們那時候是“縣城廠子里的人”,屬于經濟條件比較好的,村里的孩子會劫我們,每次要幾毛錢。
我被這個村里的高年級孩子堵過兩次,一次騎的快他們沒追上,第二次自行車鏈條蹬斷了,沒跑了,但兩手機油,烏漆麻黑,還眼淚汪汪,他們估計看我可憐,沒好意思進行后面的“打劫”行為。轉學以后,學校在縣城,他們就沒了地利,從此老實了。
但欺負別人的孩子換成縣城家庭條件比較好的孩子,到五六年級的時候我認識了幾個家庭條件好的同學,還一起跟十來個同學結拜了兄弟,再沒受過欺負,6年級的時候,縣城里流行建立幫派,我們還創立了一個,幫會的名字忘了,我是白龍使,職位挺高,還有令牌——從縣美術廠拿石膏刻模具,融了錫塊自己鑄的。
但印象中還是有一次沒能躲過去,當時花3.5元巨款剛買了一雙霹靂舞手套,一個人剛上街就被劫走了,可氣的是,到現在不知道那群人是誰。
初中還行,三年就挨過一次打,是班內糾紛,到現在記著。看完電影回家的路上還在想,如果現在再遇上那個同學,要不要打回去,但也猶豫,畢竟,成人打架成本有點高。
初中升高中,沒換學校只換了教學樓,自己算學校的“老人”,能欺負一些鄉下新來的同學,經常在街上看到新生,叫過來“借”幾塊錢,有時候也去宿舍要錢要飯票,都拿去買酒買煙了。
也挨過打,有一次上夜自習,被一群人圍毆,不知道得罪了誰,這是印象最深的一次。哦,還有一次,本來想欺負別人,結果對方可能體力活干的多,力氣很大,兩拳把我打蒙了。后來估計他怕被報復,找人中間說和,又向我當面道歉,就不了了之了。
那時候,每個人都是“少年的你”,經常正上著課,某個同學被人叫出去,一頓拳打腳踢,課間正在操場玩,被人一腳踹倒,背上挨幾磚頭,你能欺負別人,別人也能打你,都覺得很正常,大點的混子,還去校長家砸過東西,成為傳說。
我工作以后,因為工作單位的緣故,人緣更好了,有一次打我們副局長的外甥,過來幫忙的人把整條街都堵了,很威風,但結果停薪停職,家里關系跟不上,算是被開除了。
后來就去了市里,趕上兩個哥們兒技校畢業,開始湊在一起混日子,其中我一個弟弟,是他們那一屆的頭兒,有一次我跟他翻墻進校,不管男生女生,見到他都低頭叫哥,很有老大范兒,他帶著我一路奔赴食堂,門口有兄弟迎接,進門已經酒菜齊備,一屁股坐下,感覺很江湖。后來我們生活拮據,回他們學校替人擺平事兒就能混到一頓酒喝。
但也有受挫的時候,有一次我倆喝多了去衛校找朋友,我進宿舍就睡的人事不知,弟弟發酒瘋跟人耍橫,結果被堵在屋里一頓暴打,我是第二天酒醒才知道的,那時候他已經翻墻跑了。
80后這代人的孩子,正在成為“少年的你”
校園欺凌,這些年從未有過間斷,電影《少年的你》為全民關注、熱議,說明現實情況越來越嚴重,所有人也不再覺得這是“正?!钡氖虑榱?,已經到了刺痛神經的程度。而80后這代人的孩子,正在成為“少年的你”—— 從親歷者到膽戰心驚的父母,身份轉換,確實是沒辦法冷靜了。
影片上映的時間節點很好,有委員最近也在立法層面提出建議,可以預見,這部影片的影響將不亞于《我不是藥神》,有時候也會想,并不是只有韓國電影可以影響政治與政策,我們的電影也在努力。關于影片不事張揚的上映,大概也說明凡是有關部門不讓聲張的,都是百姓真正關心的。
聊回電影,原著小說中,魏萊成績不好,打扮成熟還化妝,是不良少女,影片中,魏萊成績很好,尤其家庭條件優越,這一點,作為一個有經驗有閱歷的人,感覺更復合現實,“財富”在欺凌中,還是很能起到作用的。
但影片表現欺凌的“力度”還是被限制了,場景被最大限度的壓縮在一閃而過的鏡頭中,如果 “尺度”可以再大一點,相信帶給觀眾的沖擊會更大,當然,并不是說只有傳播這種暴力才會引發關注,而是作為一部反欺凌的電影,他還沒有那種讓人望而生畏心有余悸的作用。
影片高考和欺凌兩種事件的融合非常好,不管是高考還是欺凌,都是改變人生命運的兩件大事。而學生在暴力欺凌面一張張麻木冷漠的臉,對應高考前舉手宣誓表情亢奮沖進考場的臉形成了巨大沖擊,這是讓人印象深刻的兩種表情,他們并不是真的冷漠,只是沒有觸動自己的利益而已。
就《少年的你》影片本身而言,其實我更喜歡后半段,就是小北突然拉著陳念跑進一個廢棄的場地假裝要強奸她,影片從這里才開始像“電影”了,這一跑從前半段的寫實中跑了出來,戲劇沖突爆發,人物命運也變得不確定起來,但影片的力量,或者說關于欺凌,都集中在前半部分,正是那一部分的積聚,才讓這部影片引來了觀眾的共鳴,雖然前后兩部分有些割裂,但互相不可或缺。
盡管非常感佩這部影片帶來的對于校園欺凌關注的推動性,但是,其中也有不太認同的地方——就是陳念和小北意圖利用未成年身份獲益的想法和做法,反欺凌,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認可未成年犯罪可以逃脫懲處或者從輕懲處,只有懲處不以年齡論,才能最大限度的約束未成年人的暴力犯罪行為。但影片中,兩人在討論承擔殺人責任的時候,站位還是我是未成年人,可以獲得輕判——這也正是很多施暴者的心態。
對小警察的行為也有些疑惑,不是疑惑他在小北犯罪證據鏈確鑿的情況下為什么非要認定陳念才是殺人兇手,而是疑惑他在高考后去陳念家以朋友的身份見面,卻在私人對話環境下,采用撒謊的辦法去誤導或者誘導陳念,這種行為取得的口供,是否合法?程序正義,也非常重要吧,如果警察為了追求結果可以不擇手段,是不是更可怕?
欺凌,影片給出的解決方案是人盯人的辦法,但這在現實生活中的可操作性不高,因為不是每個受欺負的陳念都能遇到自己的小北,所以,最后還是需要上升到法律層面,需要全社會的關注。影片中另一解決方案就是以暴制暴,陳念雖然在失手狀態下殺死魏萊,但這種做法也獲得很多觀眾的認可,而這種認可和前面說到的,認可未成年人犯罪獲益如出一轍,也是需要我們自省的部分。
影片最后,鏡頭里看到依然跟在陳念身后的小北,內心還是一片溫熱的,一個人可以被另一個人守護,本身就是一件讓人內心溫暖的事情,我們希望自己的孩子,希望每一個不安的個體,都能在這個社會中,被守護。
所以,看《少年的你》看到最后會長舒一口氣,更希望能在現實中,也能長舒這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