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電影大師安德烈·塔可夫斯基根據自己對童年的回憶,拍攝完成《鏡子》,把“今天”與“過去”進行比較,從過去的人與事中映射今天的人與事,同時又從今天的生活中出發對過去進行追溯,由此誕生了著名的“鏡子”效應。
不止是塔可夫斯基,很多導演都從自己的經歷中獲得靈感,不少人又把自己的故事變成電影藝術。中國導演也不例外。如果沒有賈玲對媽媽的深情告白,可能我們就不會在2021年春節為《你好,李煥英》笑淚交加;如果沒有蔣雯麗與姥爺的深厚爺孫情,可能我們就不會跟隨《我們天上見》回憶自己的童年時光;如果沒有羅啟銳對哥哥的懷念,可能我們就不會欣賞到《歲月神偷》中融洽和睦的街坊情以及一個普通家庭感人至深的悲歡往事……這些導演通過自己的故事,真摯的初心,以及能寫能導的功力,道出內心的深思切情,讓觀眾感受到滿滿的情意。從導演自身的沉浸此岸抵達觀眾共鳴的彼岸,這樣的故事成就了銀幕上一段段佳話,深深烙印在觀眾心中。
凝視私人記憶 抵達同頻共振
新人導演之從生活中來
如果一個新人導演找不到或者不知道什么題材適合自己時,不妨從自己的親身經歷出發,拍一部與自己心靈距離最近的電影。當年,《孤味》導演許承杰于紐約大學電影研究所畢業時,他的教授提醒迷戀超英大片的他,“類型片誰都可以拍,為什么要你來拍?你要想的是,什么樣的小東西會讓你一直記得?什么跟你的連結最深?”由此誕生了佳作《孤味》。
侯孝賢導演說:“電影拍得真實很重要?!睂π氯藢а輥碚f,尤其如此。姜文的電影導演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雖然根據王朔小說《動物兇猛》改編而成,但因為他融入了個人的真實生活經歷,與時代互相映照成就影史經典。加拿大導演澤維爾·多蘭根據親身經歷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處女作《我殺了我媽媽》亦在戛納電影節艷驚四座。同樣,蔣雯麗的《我們天上見》,賈玲的《你好,李煥英》,李亙的《如果有一天我將會離開你》,顧曉剛的《春江水暖》,陸慶屹的《四個春天》等等,這些作品無論是從個體話語小切口映照家國敘事,還是自我探索式的私人影像電影,都以精湛的品質和較高的完成度引起業內注意。他們在看似熟悉而平凡的生活日常里,呈現曾經埋在時光里的記憶,讓觀眾樂此不疲地在光影中找尋某種逝去的自我,得到廣泛的共鳴。對新人導演來說,這些電影處女作或許不能成為爆款,至少反映了他們的電影態度。
成熟導演之到生活中去
拍攝一部帶有自傳體性質的回憶電影往往具有天然的吸引力,知名導演也不例外。侯孝賢的電影中有很多對大陸的鄉愁,而《童年往事》是其中最濃烈的一部,以小孩子的視角講述從大陸遷到臺灣的一家人的遭遇,細膩而微妙,打動了無數觀眾。墨西哥三杰之一的阿方索·卡隆導演,憑借科幻電影《地心引力》拿下首座奧斯卡獎杯之后,決定重返家鄉墨西哥拍攝,完成自己的私人記憶電影《羅馬》。“佛系”導演羅啟銳,與妻子張婉婷競爭,拿下自己準備了十年的劇本《歲月神偷》執導權,紀念哥哥。回歸魂牽夢縈的故鄉,他們不約而同地以少年或者兒童的視角切入,采用個人風格化的影像來呈現懵懂簡單的未成年與復雜殘酷的現實世界形成的沖突、對比與對抗,從而催生若干復雜情緒。這些無疑都對他們的成長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就像對電影中主人公的影響一樣。觀眾則通過追隨他們的回憶來感受主觀鏡頭所營造的世界,并接過這個人稱代詞的身份和責任,從而使電影達到共情的效果。
此外,周星馳在演員事業陷入困境時,以根據親身經歷創作的《喜劇之王》回擊外界質疑。這部半自傳性質的影片曾經讓中國香港觀眾大吃一驚,周星馳再也不是之前那個搞怪、夸張和無厘頭的演員了。同樣有類似經歷的,恰好也是周星馳的崇拜者——喜劇演員、導演大鵬?!都屣瀭b》之后,大鵬回到東北老家,將鏡頭對準家人,以戲中戲結構創作出《吉祥如意》,讓大眾看到他真摯而富有才華的另一面,努力撕掉喜劇標簽給其造成的刻板印象。以周星馳、大鵬為代表的知名導演,通過還原生活的真實質感,在電影文本深層埋下自己的解讀,充分證明了喜劇之外,他們還可以做什么。他們毫無保留地表現心底最珍重、最想表達的元素,試圖讓觀眾都看得懂,也打動了觀眾的心。
從沉浸到共情
無論是新人導演從生活中來,還是成熟導演到生活中去,其中核心的要點就是真實。用一種誠實的方式“回家”,是多數導演從自己沉浸的此岸到達觀眾共情彼岸的必要條件。從侯孝賢到周星馳、姜文再到賈玲等等,導演們將親身經歷融入到一個故事上,討論的問題其實并不局限于小時候的經歷,而是站在一個成年人的角度回頭“看”自己曾經的經歷?!拔摇钡慕洑v,其實是一個拋磚引玉的用途,可以幫助構造一個電影故事。他們不管運用紀錄片形式,還是以個人視角敘事,本質上都是一種沉浸式的自我表達,進而將個人的生命歷程置于時代背景的洪流中,開啟一扇令觀眾身臨其境的記憶之門。(文 伯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