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聽到有人說我帥!
十月新刊《第九區·社交理毛》 拉到底部 立即購買你在咖啡館或酒吧的時候,花點時間聽聽你鄰桌的談話吧。你會發現,他們三分之二的對話都是些生活瑣事,比如誰在和誰做些什么,這件事情是好是壞;誰來了誰又走了,為什么?如何處理復雜的親子、情侶、同事關系。
也許碰巧你會聽到有人為某一技術問題或某本讀過的書深入交流。但是接著往下聽,我敢打賭,用不了五分鐘談話就會偏離主題,重新閑聊起來,回到社會生活的自然節奏。
即使是在大學活動室或是跨國公司的餐廳,情況也并沒有什么差別,那可都是學術和商業精英的聚集地。
當然,你也會偶爾聽到一些人討論一些高深技術問題或是談生意。但這也是在他們得到款待后才會進行的深入討論,或者是利益相關方專門就某些重要問題而會面討論。
而其他日常交談的內容,像是當代文化、政治、哲學、科學這樣學術重量級的問題,不會超過四分之一。
語言可以帶來快樂與金錢。語言也一直是我們最寶貴的珍寶,沒有語言我們的世界就算不會成為孤島,也必將黯然失色,不似現在這般精彩。
語言讓彼此聯系,讓我們能夠分享知識與經驗,這一點是任何其他物種所無法比擬的。但令人不解的是,我們似乎太沉迷于別人的是非長短。
為何我們擁有這種奇妙能力,但大多數時間卻將其大材小用了呢?
梳毛似乎是維系靈長類動物情感的主要紐帶。我們不能確定梳毛是怎樣發揮作用的,但我們知道梳毛的頻率與群體規模呈正比,即群體越大,成員用于維系彼此情感的時間就越多。
如果這樣,我們有一個問題。規模最大的(按照一個物種的平均值)群體是由50到55只狒狒或黑猩猩組成的群體,它們在保證不影響其他生存所必須投入時間成本的活動下(外出覓食及進食時間),用于梳毛的時間已經達到上限。
如果人類像其他靈長類動物一樣,梳毛是唯一鞏固其社會關系的手段,根據猴子和猩猩梳毛的時間推算,人類則每天要花40%的時間。不錯的想法吧,帶來幾乎持續不斷的快感。
然而,任何物種想要在現實世界生存下去(與去超市掃蕩,囤下一周的食物不同),就不可能投入那么長的時間在梳毛上面,否則會被活活餓死。
由此我們想到人類建立和維持關系的手段。我們的祖先肯定也面臨過這樣進退兩難的局面,既要不斷擴大群體規模以應對無休無止的生存壓力,又要考慮到時間成本,限制群體規模。看起來他們似乎要設法破解這個兩難的局面。
當然一個明顯的方式是使用語言。我們確實也是靠語言來建立維系彼此的關系。那么有可能語言進化為一種聲音形式的梳毛,能讓我們用與傳統靈長類動物梳毛相似的機制,來維系更大的群體嗎?
我們認為,語言最初起源于舊世界猴和猿所特有的日常互相呼喊,這類物種日常互相呼喊起到遠距離梳毛示好的作用。
隨著時間越來越緊迫,動物保持一種穩定的發聲方式。沒有內容,正如我們的談話中常用的程式化客套。比如“你常來這兒嗎?”這種陳詞濫調的客套話,并不真的需要認真回答,只不過是句開場白,類似于說“謝謝你,我很樂意接下來一起……”
最終,連這種溝通方式也不足以維系群體時,便需要更高效的機制來支持群體規模擴大。
至此,聲音被賦予意義,但內容多數是社交性的:閑聊開始出現。
語言具備兩個特點,以確保人類能夠維系更大的群體。
其一,我們可以同時與幾個人交談,這樣就增加了我們聯系的頻率。如果交談和梳毛具有同樣作用,那人類至少可以同時給幾個人一同“梳毛”。
其二,相比起猴子和猩猩,語言可以允許我們在更大范圍內彼此交流信息。如果猴子和猩猩梳毛主要是為了建立信任,了解盟友信息,那么語言能做的會更多。我們可以通過語言談論自己的喜好、為人等個人信息。通過語言,你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向他人表露出自己是個多么可靠、值得信賴的朋友。
感情這東西微妙復雜,因為你投入一段感情,不能保證會得到同樣的回應。你有可能會被搭便車者欺騙,他們只是利用你的好心腸,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拋棄你。因此,擦亮眼睛,挑選可靠的盟友在斗智斗勇這場永恒的戰爭中變得尤為重要的。
你如何描述自己,甚至是你說話的方式,任何的細節都有可能是別人用來衡量你是否有誠意做朋友的依據。我們要了解那些談論某些事情的人,以此判斷自己是要親近,還是遠離他們。
語言還有一個無價的好處,讓我們可以彼此交換他人的信息,省去我們自己費勁去了解他們的所作所為。而猴子和猩猩就只能靠自己觀察。
也許只有親眼目睹你如何對待盟友,我才能知道你多么不靠譜,但這種情況畢竟少見,我們不可能每次都能有機會識破他的真面目。
但假設我有朋友同樣也認識你,我的朋友,特別是那些與我利益相關的朋友會說起你的所作所為,他們可能提醒我你并不是值得交往的朋友。
因為彼此利益相關,榮辱與共,人們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親朋好友被人欺負。假設我為了救一個混混丟了性命,那我的朋友親戚就損失了一個盟友,以及他們這些年在我身上投入的一切。
語言就成為梳毛廉價而高效的完美替代品。
傳統觀點認為語言進化是為了確保男性能更高效地協調合作,比如狩獵。這是一種“告訴你湖邊有一群野牛”的語言觀。
還有觀點認為語言進化是為了講述有關超自然神力或是部落起源的傳說。
無論是從人類學、語言學還是古生物學角度,我們或多或少都被這些觀點洗了腦。
而我的觀點則完全不同,我認為語言進化是為了讓我們更好地閑聊八卦。
如果語言進化是為了維系更大的群體,那么,我們應該可以證實語言具備實現這一目的的設計特征。
其一是會話群體規模應比傳統靈長類梳毛群體大,并成一定比例。其二是會話時間應主要用于交流社會信息。
至少在某種意義上,后者會成為驗證假設的強有力論據,因為傳統觀念認為語言存在是為了促進信息交流,了解我們身處的世界——正如我們花時間討論湖里的野牛。
為了驗證這些預測,學生們和我取樣調查了各種場合的會話組。我們唯一的前提是受試者必須是放松地和朋友在一起。
我們想要避開正式場合,正式場合的會話規則往往受到刻意限制。我們在大學的自助餐廳、公共場合前臺、消防演習期間(人們正在等候解除警報的信號返回疏散樓)、火車上和酒吧里進行抽樣。
我們的第一個發現是會話組人數不會無限大。事實上,參與會話的人數有一個決定性的上限,那就是四個人。
下次社交接待時或派對上你不妨觀察一下周圍。你會發現會話開始于兩三個人開始互相談話。每個人輪流,說話者和傾聽者努力參與其中,互相接話或挪動身體讓其參與進來。
然而,當組員達到五人,情況開始不妙。會話組變得不穩定:盡管努力維持(通常會話組都會盡力),不可能保持所有人的注意。然后,人們會兩兩對話,在組內各自聊起來。最終,人們會分成幾組,形成新的會話組。
這是人類會話行為一個顯著的特征,我保證你在社交場合花上幾分鐘觀察便會察覺。
既然每次只能有一個人說話(除了偶爾同時說話或試圖打斷插話),會話組人數不超過四人,意味著會有三位聽眾。
這是有趣的數字,因為正好是傳統梳毛互動人數比例的三倍——通常是一個給另一個梳毛。
靈長類中最大的群體黑猩猩,平均規模約為55頭(注意是平均群體規模,而不是最大規模)。這也許是驚人的巧合,但推算(和觀察)的現代人類群體為150人,幾乎剛好是三倍。
換言之,群體規模人數比和會話互動人數比成正比:猴子梳毛為1:1,人類會話為1:3。
我認為人類群體之所以比黑猩猩群體大三倍,正因為投入同等的社交精力,人類可以與三倍的人數互動。
更有趣的是,我發現人類會話組的人數上限,并非是社交規則的產物,而是人類聽覺機制的產物……
作者簡介:羅賓·鄧巴(Robin Dunbar),進化心理學家,牛津大學教授,莫德林學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