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紀60年代末的農村老家。大約是我五六歲的那一年臘月(我還沒有入學),全村的許多人不明不白地染上了“傷寒”病,那時候一說“傷寒”,都談“病”色變,輕者難愈,重者死亡?,F在我們知道,“傷寒”病正是如今的重“感冒”,具有很強的傳染性。起先是母親染上的,已經有五六天了不見好轉。那時的農村,家里一分錢也沒有,有了小災,小病全靠自己扛,一定抗不過時,才想辦法。母親的病不但不見好,而且有病情加重的意思,頭疼,高燒,說胡話,渾身無力,最嚴重時還昏迷不醒,坐起來都有困難。當時的農村,人們的認知水平低,醫療條件更差,不知道是得了一種什么病,全村人都很害怕,到外地醫院治療又沒有錢,大部分人都靠身體抵抗來自愈。母親癱瘓在炕有幾天了,就靠父親服侍,又過了兩天,母親的病稍有點兒好轉,父親卻被感染上了。這一天的深夜,父親病情發作得更厲害了,全身發抖,不能說話,高燒不退。我們全家除了小孩子就是父母,現在父母都病倒了,真是束手無策,怎么辦?母親當時想,這是不是老天爺要要我們一家的命呢?一時間全家人手足無措,最大的哥哥還不足十歲,姐姐比哥哥小一歲,這時母親叫醒了哥哥和姐姐。
讓他倆穿好衣服起來,先找隔壁的高九叔,再由高九叔帶著他倆去找當時村中駐軍的衛生員。因為高九叔平時與部隊的衛生員比較熟。母親吩咐了哥哥姐姐該怎么做,可是哥哥姐姐都是十來歲的孩子,有點兒不敢去。正值臘月,外邊的天氣漆黑一團,呼呼的西北風也刮個不停,這時我也醒了,也聽到了他們的說話,又看到父母親雙雙躺在破被子里,縮成一團不停地呻吟著,心里難過極了,只有我自己知道當時是一種什么感受。我一骨碌爬起來,幼小的心鼓起了大勇氣,勇敢的說:“讓我去先找高九叔,再找解放軍衛生員叔叔”??墒歉改缚吹轿疫@么小,哥哥姐姐都不敢去,他能行嗎?再說外邊天氣又黑又冷。讓他去轉了向,迷了路,那就更麻煩了。正在為難的時候,我已穿好了衣服,堅定地說:“不怕,我一定能找來衛生員。也不會轉向迷路”。父母親再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答應了我,讓我去找衛生員。母親又指使姐姐跟著我,能給我壯膽。他比我大三歲,還能引路。就這樣,姐弟倆在漆黑的冬夜穿好了衣服,半夜叫開了高九叔家的門,找到了隔壁高九叔,熱心的高九叔聽明白了情況,立刻起身帶著我姐弟倆深一腳淺一腳地找到了部隊營房,又叫開了衛生員的門,衛生員知道情況后,二話沒說立即起床。
背起衛生箱,與我們匆匆往家趕。到了我家,衛生員看到我父母病成那個樣子,屋里點著昏暗的煤油燈,家徒四壁,還有幾個小孩子,衛生員也有點兒心酸動情。立即手腳麻利地打開藥箱,取出了體溫計,聽診器和一些藥品。然后分別給父母診斷,之后給父母各打了一針,配了藥,才對我們說:“不要緊,吃點兒藥幾天就會好的,不要擔心”。至于得了什么病,衛生員也沒說,我們也沒敢多問。
約摸過了一兩個小時,衛生員又安頓了我們幾句話,錢也沒收,背起衛生箱就匆匆地離開了我家,回到了營房。
這件事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只到現在幾十年了還記憶猶新,一顆純真的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竟能勇敢地承擔家庭的責任,現在想起來自己還有點兒不相信。打那以后,不管家里有什么大事我都不怕了,該念書時念書,該干活時就干活,成了父母最大的幫手。
我將生活中遇到的痛苦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心想長大以后,一定要刻苦學習,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
現在再回頭看看那個牙疼的年輕人,30多歲了,還不會居家過日子,更不會解決生活中的困難,還得依靠父母來生活,真是值得我們深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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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元平
【作者簡介】竺元平,生于1964年2月,1984年參加工作,大專學歷,中學高級教師,喜歡閱讀,擅寫回憶性的散文,常作歷史性的探索,熱愛生活,向往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