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卡多佐所說:真正作數的并不是我認為正確的東西,并不是法官個人認為是正確的東西,也并不是某一個官員他認為正確的東西,更不是某一方當事人認為是正確的東西。是什么決定了我們是否是正確的呢?是那些我作為一個法官有充分的理由認為,其他有正常理智和良知的人都可能會合情合理的認為是正確的東西。我們講什么是社會效果,并不是某一個法官或其他人士的個人偏見和私利,而應是所有有良知和理性的人都能得出同樣的結論。這才是我們應當追求的社會效果。
通過法律實現社會效果,不是無條件的,相反,只有在一定的時空范圍和條件下才能獲得。
第一,應當以法的安定性為基本價值,同時也要兼顧法的合目的性和正義價值的實現。
在司法實踐中,有三個概念非常重要:第一個是“法的安定性”;第二個是“法的合目的性”;第三個是“公平正義”。
其實大部分法律問題幾乎就在這幾個概念之間進行協調和平衡。
怎樣才能使這三者達到協調和統一呢?法的安定性,即法的穩定性、確定性、連續性。
沒有法的安定性,就難于實現法的價值,就沒有法治,就沒有規范性,就沒有可預見性,就沒有自由。
但是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忘掉法律的目的,人們從事社會活動都是有一定的目的的,黨的行動有目的、政府機關的活動有目的、人民群眾從事的活動也有目的。
法律本身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法是不具有絕對性的,法的價值對人類來說也不具有絕對的至上性,人類不是以法來作為終極目標的。
人民的福祉、社會的福利才可能是我們追求的目標。
這些目標同樣是有價值的。
但人類在實現自己的目的的時候,不能不擇手段,不能無所顧慮,更不能無所不用其極,而必須堅守我們的核心價值理念和倫理原則。
不能忘記,我們在堅守合法性和法的安定性的時候,在致力于實現我們的目標時,必須高度重視公平正義的實現,或者說我們必須盡可能通過合法的、至少不違反公平正義準則的方式實現我們的目的。
我們強調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統一,很大程度上,就是要在這三者之間進行協調和權衡。
第二,在立法環節應當賦予法律概念以適度的張力。
為了便于操作,人們都希望立法規定得越細致越好。
但實際上立法規定的越細,問題也可能越多,以至于離公平和普遍正義越遠;法律越細密,實現個案正義就越難。
在我國目前情況下,要做到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統一,法律要適當的多賦予執法人員和司法人員自由裁量權。
但是,同時要加強對自由裁量權的監控。
只有如此,才有可能做到兩全齊美:一方面有利于實現個案正義,另一方面又能防止權力被濫用。
第三,必須形成一整套統一的、完整的法律適用方法、法律解釋方法和裁判方法。
盡管目前我國有許多學者研究這方面的問題,但是沒有把一些科學理性的成果和結論“硬化”為司法規則和制度,尚未廣泛的運用到司法實踐中去。
在實踐中,有的執法司法人員解釋適用法律的隨意性很大,這與沒有一個統一、明確的規則作指引不無關系。
所以要通過法律實現社會效果,當前急需解決的一個問題是,盡快形成系統的、完整的法律解釋方法和法律適用方法,并適時上升為法律或司法解釋。
第四,必須注意轉變審判作風,以追求公正的最大值和效果的最大化。
我們強調要通過法律實現社會效果,法律之外的工作是否就不用做了?當然不是!通過法律之外的工作也是可以實現社會效果的。
但是在法律之外尋求社會效果,決不意味著違背法律去尋求社會效果,而更多地是要求審判人員多做一些法庭外的工作:(1)使裁判的公正性、合法性和正義性讓包括當事人在內的所有人都能了解和明白,使客觀公正變成大家的共識,變成社會的共識,這就需要增強裁判的說服力;(2)通過轉變作風,做一些延伸性工作(例如溝通協調工作),使裁判的社會效果最大化;(3)通過審判人員的工作把負面效應降低到最低程度。
這些工作都要通過轉變審判作風來完成。
總之,在強調通過法律尋求社會效果的同時也不能忽略在可能的情況下多做一些法律之外的延伸工作。
第五,在特定的情況下,不排除變通執行法律。
強調在法律之內實現社會效果,并不絕對排除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可以變通執行法律。
在特殊情況下變通執行法律,有很多人都提出過,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等都曾經講過。
馬克思曾講過法官除了法律就沒有別的上司,但他特別是恩格斯同時也講過:當某一個法律離正義很遠的時候,法官的責任就是要避開這個法律的適用。
董必武在50年代也曾經講過一樣的觀點,他說:在法制的執行過程中,如果發現它的規定有不符合或不完全符合當地當時的具體情況,就應該按照法定程序,提出必要的修改、補充或變通執行的辦法。
那么這個觀點是不是僅僅是中國或者馬克思主義者這樣強調呢?不是。
在英國,著名的大法官丹寧勛爵也曾表達了相近的觀點:丹寧曾經作過一個極其形象的比喻。
如果把法律比作編織物,那么議會決定編織物的材料,而“一個法官絕不可以改變法律織物的編織材料,但他可以,也應該把皺折熨平。
”沈宗靈先生在研究國外的法官適用法律的時候他得出的結論是這樣的:有些法官,尤其是在特定的情況下,例如出現社會矛盾、發生社會危機、對外戰爭等這些場合,法官會或者改變法律的字面意義,或者改變法律的原意來解釋法律、處理相關案件。
筆者認為,變通執行法律必須講條件、講范圍、講程序,必須嚴格控制。
任何法官都不能隨心所欲地變通法律。
至少要符合以下幾個條件:(1)必須是在特定的情形下。
這個特定的情形通常指社會矛盾異常的激化、發生了重大的危機、戰爭等極其特殊的情形。
古羅馬一位法學家曾經說過:“為了實現公正即使天塌下來也要去做”,英國的丹寧法官也曾經引用過這句話說:“為了實現公正即使天塌下來。
”這種說法似乎有些極端。
后來丹寧又詼諧地說道,如果實現了公正,天是不會塌下來的,天應該感到高興。
在另外一個場合,丹寧強調在特定情形下法官要盡可能避開適用不當的法律。
(2)特定情形下變通適用的價值一定要高于法的安定性價值。
如果為了維護法的安定性、穩定性,機械地司法最后導致整個國家騷亂、社會動蕩,顯然得不償失!因此必須進行利益衡量和價值考量。
(3)變通適用必須有利于實現法律的最終目的。
(4)變通適用能夠得到社會主流價值觀的認同,與社會主流價值觀相協調,也就是說能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和認可。
(5)變通適用必須要有一定的法定程序,例如報最高法院核準或報立法機關做出擴大或限縮解釋或者確認。
總之,筆者認為只有這五個條件同時具備的情況下,才可以變通適用法律。
第六,必須要注意社會效果的客觀性和普遍性。
強調社會效果無疑是正確的。
但人們對社會效果的認識是不一樣的。
有的人認為社會效果就是當事人和輿論的贊成、認同;有的認為社會效果就是法律規范對社會進行了有效的調整;有的認為社會效果就是法律的實施、個案的處理推動了社會發展的進程、推動了歷史的前進;更有一部分人認為,社會效果就是某一方當事人的滿意度,就是符合本部門的利益、符合某個地方的利益等等。
所以談社會效果一定要注意其普遍性和客觀性,若是不強調其普遍性和客觀性,社會效果就會被庸俗化,“注重社會效果”就會被某些人用來作為枉法裁判或者尋求非法利益的借口,就會為某些人違法干預審判打開方便之門。
能夠作為裁判基準的必須是客觀的標準。
正如卡多佐所說:真正作數的并不是我認為正確的東西,并不是法官個人認為是正確的東西,也并不是某一個官員他認為正確的東西,更不是某一方當事人認為是正確的東西。
是什么決定了我們是否是正確的呢?是那些我作為一個法官有充分的理由認為,其他有正常理智和良知的人都可能會合情合理的認為是正確的東西。
我們講什么是社會效果,并不是某一個法官或其他人士的個人偏見和私利,而應是所有有良知和理性的人都能得出同樣的結論。
這才是我們應當追求的社會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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