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思想被人們認為是集法家之大成,質疑韓非思想的價值,是否會認為是離經叛道呢?我認為韓非更多地體現出法家“術”的一派,不能代表法家大成。法家“法”、“勢”、“術”三派。“法”的代表人是商鞅,“勢”的代表人是慎到,“術”的代表人是申不害。商君重視“法”的規章制度;慎到重視法的自然屬性;申不害主張君王的統治“心術”。韓非對法度的安排不如商鞅,對法勢的理解不如慎到,對權術的論述可比申不害。
一 論法
韓非重視依法治國的思想,并強調用賞罰來實施法治,他的思想主張君主獨裁,并且認為君主獨裁是理然當然的。為了說明韓非的思想,必須引用《韓非子》的一些章節,并引用《商君書》的一些章節,作為比較來說明韓非與商鞅的異同。下面的論述采用對比的比較方式,比較韓非與商鞅對法度的安排,他們之間的相同與差別,來說明韓非對法度的安排不如商鞅。
《韓非子》有度第六:“故當今之時,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國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則兵強而敵弱。故審得失有法度之制者加以群臣之上。”
《商君書》慎法第二十五:“故有明主忠臣產于今世而散領其國者,不可以須臾忘于法。破勝黨任,節去言談,任法而治矣。使吏非法無以守,則雖巧不得為奸;使民非戰無以效其能,則雖險不得為詐。
韓非與商鞅都強調法治的重要,都認為法治會達到國強民治的目的,所謂的法治就是“去私行行公法”,也就是必須安照法度的安排去執行。法度的安排就是臣民必須放棄私下的謀利,執行利出一孔的法度,只有這樣才能國強民治。說俗一點就是,人人必須為政府辦事,不得私下謀利。
《韓非子》有度第六:“群臣廢法而行私重、輕公法矣。數至能人之門。不壹至主之廷,百慮私家之便,不壹圖主之國。”
《商君書》壹言第八:“法治明,則官無邪;國務壹,則民應用;事本摶,則民喜農樂戰。”
利出一孔是法度安排的目的,這種安排能夠堵塞臣民的私下謀利,達到國家利益的最大化。國家利益的最大化,就是君主獨裁,也就是君主的利益最大化,臣民都必須臣服于君主,并且為君主犧牲自身的利益,實行利出一孔的國家利益最大化的法治政策,這種法治與現代的法治精神是不符合的。
法度安排的目的,就是立法的目的,韓非立法的目的,并不是現代意義上保障公民權利的目的,而是利出一孔的君主利益最大化。因此,前面說到韓非的立法,那么如何執行嗎,就要說到司法了。司法并非現代意義上三權分立的司法,而是臣民執行法度。《商君書》:“民勝法,國亂;法勝民,兵強。”這是強調臣民要執行法度,也就是所謂的“司法”。
《韓非子》有度第六:“上用目,則下飾觀;上用耳,則下飾聲;上用慮,則下繁辭。先王以三者為不足,故舍己能而用法度、審賞罰。”
《商君書》錯法第九:“古之明君,錯法而民無邪;舉事而材自練;行賞而兵強。此三者,治之本也。”
《韓非子》二柄第七:“明主制其臣者,二柄而已。二柄者,刑、德也。何謂刑、德?曰:殺戮之謂刑,慶賞之謂德。”
《商君書》君臣第二十三:“人主之所以禁使者,賞罰也。賞隨功,罰隨罪。
韓非與商鞅都認為要使法度運行,就要用賞罰來執行,也就是司法要用賞和罰來執行,君主掌握賞罰大權,就能控制臣下,才能保障司法的順利實行。為什么司法要用賞罰呢?因為立法目的就是要去除臣民的私下謀利,只有賞罰才能強迫臣民執行法度,因而司法難免帶有暴力與奴役性質,也就是暴政。
但是司法的實行,必須考核細節,評定法度執行的情況,因而就有形名參同的說法。
《韓非子》二柄第七:“人主將欲禁奸,則審合刑名者,言異事也。為人臣者陳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專以其事責其功。功當其事,事當其言,則賞;功不當其事,事不當其言,則罰。”
《商君書》禁使第二十四:“人主執虛、后以應,則物應稽驗;稽驗,則奸得。”
如何評定法度的執行情況呢?韓非說:“審合刑名者”,商鞅說:“物應稽驗”,這二者都是形名參同的說法,也就是臣民的行為必須符合法度,法度為“形”,臣民行為的“名”要符合“形”,司法安排臣民的工作,臣民就要執行,而且要符合安排的要求。因為法度安排的目的是利出一孔,堵塞人們私下的謀行行為,政體就安排人們的“公家”行為,要求人們實行它的體制安排,人們對法度的實際執行,是否符合制度的目標呢?它要形名參同來衡量,有功即賞,有過即罰。“用法度,審賞罰”,是韓非對法的司法的論述。韓非與商鞅都認為輕賞重罰來執行法度,并且認為刑重就能威懾臣民,獎賞就能激勵臣民執行法度。沒有賞罰,臣民就不會守“法”,國家就會削弱混亂。賞罰是司法賴以執行的基礎,是司法的關鍵,賞罰的公正是關系到司法威信,關系到法度的成敗。
《韓非子》有度第六說:“法不信,則君行危矣”。
《商君書》修權第十四:“國之所以治者三:一日法,二日信,三日權。法者,君臣之所共操也;信者,君臣之所共立也;權者,君之所獨制也,人主失守則危。”
賞罰是司法執行的關鍵,而且要公正地執行,才能有威信,才能使臣民接受執行。如果賞罰失去公正,就會使法度失去威信,就會危及法度體制,也就是危及君主獨裁的利出一孔體制,也會使君主失去大權,那么君主的權力就不穩固了。
韓非與商鞅的法度,從制度安排的目的是利出一孔,也就是立法的目的是君主獨裁,司法的手段是賞罰,核定細節是形名參同,似乎他們之間的法度完全相同。商鞅立制的目的出于農戰。
《商君書》農戰第三:“君修賞罰以輔壹教,是以其教有所常,而政有所成也。”
《商君書》開塞第七:“武王逆取而貴順,爭天下而上讓。其取之以力,持之以義。今世強國事兼并,弱國務力守,上不及虞、夏之時,而下不脩湯、武。湯、武之道塞,故萬乘莫不戰,千乘莫不守。”
韓非寫《韓非子》是在秦國將要統一之時,他機械地學習法家的農戰體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農戰體制的安排固然是利出一孔,然而這是為戰爭所需要的,因而立法的目的雖然是君主獨裁,但目標是指向戰爭,因而是戰爭體制,也就是立法的意愿是解決戰爭。韓非雖然知道利出一孔,但他更傾向君主獨裁,立法的意愿是加強君主的獨裁權力,這是細小的差別,也就是立法目的的細小差別。在司法細節核定上,韓非也顯示出他的刻板與機械。
《韓非子》南面第十八:“臣易言事者,少索資,以事誣主。主誘而不察,因而多之,則是臣反以事制主也。如是者謂之誘,誘于事者困于患。共進言少,其退費多,雖有功,其進言不信。不信者有罪,事有功者必賞,則群臣莫敢飾言以愍主。主道者,使人臣前言不復于后,復言不復于前,事雖有功,必伏其罪,謂之任下。”
《商君書》禁使二十四:“且夫利異而害不同者。先王所以為保也。故至治,夫妻、交友不能相為棄惡蓋非,而不害于親,民人不能相為隱。上與吏也,事合而利異者也。”
韓非在形名參同的核定上說:“多亦不行,少亦不行”,雖然商鞅也說形名參同,但沒有韓非那樣刻板,沒有說“多少也不行”。商鞅認為能夠核定監督是在于不同利益體不能同謀,法之所以能破除臣民的同謀,在于“別而規者”,也就是所謂的“任奸”。
《商君書》說民第五:“用善,則民親其親;任奸,則民親其制。合而復者,善也;別而規者,奸也。章善,則過匿;任奸,則罪誅。過匿,則民勝法;罪誅,則法勝民。民勝法,國亂;法勝民,兵強。故曰:以良民治,必亂至削;以奸民治,必治至強。”
《韓非子》制分第五十五:“是故夫至治之國,善以止奸為務。是何也?其法通乎人情,關乎治理也。然則去微奸之道奈何?其務令之相規其情者也。則使相窺奈何?曰:蓋里相坐而已。禁尚有連于己者,理不得相窺,唯恐不得免。有奸心者不令得忘,窺者多也。如此,則慎己而窺彼,發奸之密。告過者免罪受賞,失奸者必誅連刑。如此,則奸類發矣。奸不容細,私告任坐使然也。”
韓非也說“任奸”和告發,但商鞅深知能夠監督是在于利益不同,因為“別而規者”,可以任用“奸民”告發。韓非雖然也搞坐連,卻不知不同利益體之間的監督,過于相信賞罰可以監督,然而利益相聯,賞罰也不能禁止。商鞅立制的目的是農戰,因而賞罰是在于激勵農戰措施,所實施的形名參同,也在于核定農戰的落實,因而監督體制一定會下放到基層。只有如此,基層才能準備足夠的戰爭資源,也就是司法的基礎在基層,法度的基礎也在基層,形名參同的核實也在基層。韓非的形名參同在上層,主張君主緊緊地盯住臣子,防范臣子不切實辦事,這是因為韓非側重于君主的權術,為了防范臣子,而實行嚴苛的形名參同,也就是督察的重心上移到上層。小小的差別,體現韓非與商鞅立法目的的差異,也體現核實細節和監督重心的差異,正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唉。
之所認說韓非與商鞅的法度存在細小的差別,是因為商鞅立制在于變革,目的是農戰。韓非的《韓非子》寫在秦國將要統一之時,前人已作好農戰的措施,將要收獲成果,韓非機械地學習秦制,不知商鞅立制的緣由,他的思想是傾向加強君主的獨裁,因而法度就傾向君主大權的穩固,立法目的重心轉移到君主獨裁上,對利出一孔只是教條化地接受,然而利出一孔的安排是出于農戰,也就是立制的目的是農戰,而韓非的立制目的是君主獨裁,雖然披著農戰的外衣,里子卻是君權的獨裁。這是韓非與商鞅立法的細小差異,又導致司法上的細小差異,為了農戰,商鞅在司法上作出嚴密的考慮,將司法的重心放在農戰上,也就是司法的重心放在基層上,在形名核定的細節上,都是將重心放在基層,這是由農戰體制所決定的,農戰體制需要這樣的基層安排,才能在基層上準備好物資,才能解決戰爭問題。韓非將司法的重心放在君主對臣子的控制上,目的就是加強君主獨裁,因而司法的基層要建立在上層,也就是君主對臣子的控制,也為他的“術”展開論證。司法重心的上移,也使形名參同的核定變成君主對臣子的核定,因而監督體制的重心在上層,也就是君主對臣子的監督。韓非與商鞅的法度的差異,是因為思想體系的差異,商鞅的法度是農戰,韓非的法度是君主獨裁的心術控制,前者將細節放在基層,主張基層司法監督體系;后者將細節放在上層,主張君主權術運用的監督體系。
或許我這樣說缺少說服力,要讓人相信商鞅的監督系建立在基層,而韓非的監督系統建立在上層,總得拿出一些論證的。《韓非子》通篇大論都是在論術君王的統治權,少有對農戰的安排,或許韓非以為農戰習以為常,他思想的重心在君權獨裁上,涉及的術權論述多而農戰論述少,因而,我認為韓非思想核心就是論術君權獨裁。《商君書》勒令第十三:“行治曲斷,以五里斷者,王;以十里斷者,強;宿治者,削。”,我對此段思索良久,商君如此安排,就是將監督體系放在基層上,才能迅速司法。如果強調君主對臣子的監督,命令層層下達,再層層上報審核,司法就會繁鎖。韓非認為君主要防范臣子,要對臣子進行嚴苛的形名核實,就是將司法放在君主的決斷上,因而申報與核實程序繁鎖,也就是監督體系上移到上層。
商鞅農戰的法度,無論是目的,還是細節的司法安排都很嚴謹,而且也取得巨大的成功。《商君書》更法第一:”“三代不同禮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故知者作法,而愚者制焉;賢者更禮,而不肖者拘焉”。韓非弄不懂農戰的目的,偏移成君主獨裁,因而在細節的司法安排上加強君主權力,立制的意愿與司法都偏移了農戰,然而又不切實際地實行農戰措施,無疑是“掛羊頭賣狗肉”。韓非重復前人的東西,毫無創新,面對即將結束的戰爭,仍然吹捧農戰體制,難道想將農戰體制一直進行下去嗎?《商君書》去強第四:“國強而不戰,毒輸于內,禮樂虱害生,必削;國遂戰,毒輸于敵,國無禮樂虱害,必強”,農戰體制必須有戰爭的環境,沒有戰爭,農戰體制就失去立制的目的,也就是農戰體制行將結束。除非不斷戰爭,不斷地征服,農戰體制才有存在的意義。然而,農戰體制也是雙刃劍,雖然加強國力,卻使百業不興,長期下去,必定傷害國家和民族興旺的基礎。韓非沒有在即將統一之時,為秦國制定更好的法度,因而說他的法度安排不如商鞅。
《韓非子》:“不擅其法,不一其憲令,則奸多故” 韓非批評商鞅、申不害說:“二子之于法、術,皆未盡善也。”韓非要統一法分,要君主緊緊控控大臣,防范臣子,因而主張君主收權。本來臣子按法令行事,該怎地樣就怎樣,都依法辦事的,商君之法,將法令決斷放在基層,“以五里斷者,王”,就是主張基層自決,臣子若是基層自決,就必須自身把握好法令尺度,而這樣,難免有執行法令上的偏差,韓非認為這會使法令混亂,要嚴苛的形名參同,“多些少些都不行”,這樣,臣子就很難把握自身決斷,因為執行法令上的偏差有自觀和客觀因素的,為了不出錯和出現偏差,就必須征求君主的指示,而且還害怕他們手下的人辦事出現偏差,就會常常過問指導手下工作。本來,商君之法是要五里而斷,要基層的把握斷決,卻被韓非弄得一塌糊涂,基層不敢自決,就要上級批示,這樣法令實施效率低,農戰體制就會低效率,這是商君之法嗎?韓非為了防范臣子,主張君權獨裁,要君主抓死權力,為了防范臣子奸詐,竟然要“不多不少”,法令毫無彈性可言,更不顧實施的實際情況,苛刻而死板實施法令。法令雖然是一條墨繩,可以測量和核實事物,但法令也絕不能象把刀子,切割掉一切,司馬遷對韓非的評價恰當唉。人是有主觀能動性的,事物是有客觀性的,法令雖然是稱砰,執行肯定有偏差的,也就是存在一些彈性,誰敢說所有的判罰都是一樣,量刑也是一樣?商君制定秦制,因為自決基層,所產生的偏差,也很正常的,即使商君要秦人以吏為師,熟悉法令,更好地把握法令,但執行起來也會有偏差,基層自決給基決自決有權力,因為偏差就會法令有些不太統一,韓非認為這是問題,進行對商君和申不害批評,這正是韓非的弱點,對法令不太懂,抓得過死了,商君之法大體沒問題的,監督體制也良好,出現偏差會有糾正系統,也就是會糾正錯誤。
《韓非子》楊權第八:“權不欲見,素無為也。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執要,四方來效。”
《韓非子》楊權第八:“謹脩所事,待命于天,勿失其要,乃為圣人。”
韓非對“勢”的理解是君權獨裁,而且認為君權獨裁是天地萬物之本,君權是天地萬物的中心,是道的本源。君主知道權勢的運用,就能了解天地萬物之本,善用權勢,以“無為”來運用權術,“行之不已,是謂履理也。”這樣就能達到圣人之治了。
韓非以《老子》的無為來解說他的“勢”,將“勢”變成權勢,也就是韓非所認為法的自然屬性是君權獨裁。
法的自然屬性是法度賴以存在的哲學,不同時期的法有不同的自然屬性,不同的法的自然屬性,它建立的法度不同。《商君書》禁使第二十四:“凡知道者,勢、數也。故先王不恃其強而恃其勢;不恃其信,而恃其數。”商鞅亦說法的屬性是權勢,因為他要建立君權獨裁的農戰制度,認為當前局勢是“萬乘莫不戰,千乘莫不守。”,也就是商鞅要建立農戰體制,就需要君權獨裁,并且認為在不同時期法有不同屬性,“三代不同禮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所建立的法度只是適合時勢。在這點上,商鞅并不認為權勢是天地萬物之本,而是在不同時期的屬性。
《商君書》開塞第七:“夫正民者,以其所惡,必終其所好,以其所好,必敗其所惡。”商鞅認為法度會逆民所欲而行,因而“以其所惡”,民如果順法而行,不但不受到懲罰,而且還會受到獎勵,因而“必終其所好”。商鞅是知道“勢”會逆民所欲,要實行農戰,就要堵塞臣民的“私利”,實行“公利”。韓非鼓吹圣人之治,為天地萬物存在的根本,是天地循環的真理,恐怕認為“勢”也順民所欲了,“勢”是天地存在的根本了。商鞅建立君權的權勢,很功利地出于農戰需要,在這點和韓非有小小差別。
《韓非子》五蠹第四十九:“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實足食也;婦人不織,禽獸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養足,人民少而財貨有余,故民不爭。是以厚賞不行,重罰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孫,是以人民眾而財貨寡,事力勞而供養薄,故民爭,雖倍賞累罰而不免于亂”。
韓非認為古時,地大物博,資源充足,民不爭利,因而天下大治。而現今民好爭利,是社會禍亂的原因,“故民爭,雖倍賞累罰而不免于亂。”人的自身利益是人的天性,法家“勢”的代表人物慎到對此有深刻的認識。
《慎子》因循:“天道因則大,化則細。因也者,因人之情也。人莫不自為也,化而使之為我,則莫可得而用矣。是故先王見不受祿者不臣,祿不厚者,不與入難。人不得其所以自為也,則上不取用焉。故用人之自為,不用人之為我,則莫不可得而用矣。此之謂因。”
慎到的“用人之自為”,就是說人的天性,人們都會為自身的利益而努力的,不為自身的利益,而鼓吹“用人之為我”,要人們為他人而努力,就違反人的天性,韓非“要用人之為君”,眼里只有君主的利益,人民的利益呢?難道君主利益就代表人民的利益嗎?或許,韓非所認為的圣人之治,和他的君權獨裁聯系的,這和他對“勢”的理解有關,他認為君權獨裁如天地一樣存在,君主善于權勢治理,就會達到圣人之治了,因而君主的利益就代表人民的利益,還不允許人民追求自身的利益,認為民爭利就會禍亂。這種邏輯真可笑,只準官家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君主可有自身的利益,人民不能追求自身利益。
《韓非子》用人第二十七:“明君使事不相干,故莫訟;使士不兼官,故技長;使人不同功,故莫爭。爭訟止,技長立,則強弱不觳力,冰炭不合形,天下莫得相傷,治之至也。”
韓非認為圣人之治,天下不爭。如何做到天下不爭呢?就是民不爭利,他要滅人的天性,要滅人的欲望,不讓人民追求利益。可是,現實上,那有民不爭利的社會存在呢?不讓人民追求利益,又要君主防范大臣子奪權,只讓君主獨享利益,還說得虛偽無恥。老子雖然認為無欲無求的“無為而治”,可是老子不強調君權獨裁啊!韓非曲解《老子》,將老子“無為”的學說,變成君權獨裁的主張,而且要滅人性,滅絕人民對自身利益的追求,這樣的圣人之治是否代表人民的利益呢?
韓非對“勢”的認知不如慎到,慎到知“勢”在“用人之自為”,這種對“勢”的理解,和西方經濟學祖師亞當?斯密所認為的“生產者出于自身的利益而生產,最終有利于社會”的思想一致,既然在當今仍然有借鑒的意義。
《國富論》第二章論分工的起因:“人幾乎總是需要他的同胞的幫助,單憑人們的善意,他是無法得到這種幫助的。如果他能訴諸他們的自利心,向他們表明,他要求他們所做的事情對他們自己有好處的,那他就更有可能如愿以償。我們期望的晚餐并非來自屠夫、釀酒師和面包師的恩惠,而是訴諸他們的自利心。”
《道德情操論》卷四效用性對贊同感的作用:“人的天性很可能以這種方式來欺騙我們,不斷地喚起和保持人類勤勞的動機。驕傲而鄙吝的地主們,全然不關心同胞們的命運疾苦,徒勞地試圖獨吞土地上的一切產物。但他肚子的容量比一個普通的農夫也不會大多少,他不得不把自己消費不了的東西分給別人。盡管他們是自私的和貪婪的,但是他們還是同窮人一起分享他們所進行的一切改良成果。一只看不見的手引導人們對生活用品進行分配,而且幾乎與所有居民平均占有土地的情況一樣。這樣,無形地推進了社會的總體利益,給越來越多的人提供了生活保障。”
慎到所說的“用人之自為”,正是人的天性,現在的生活中,人們為生活而工作努力工作,是人的天性促使如此,這個社會才會運轉。韓非要滅人性,這和當今社會的思想格格不入的。韓非對“勢”的理解很糟糕,將“勢”變成君權獨裁,主張君主利益而要滅人民的利益,他的學說鼓吹君權獨裁,實行赤裸裸的奴役人民的極權主義,還包裝成圣人之治,圣人如此之治,人民可就遭殃了。在君權獨裁的環境下,不可能有人民的利益訴求,人民的利益被棄之如履,只能有君主利益,《韓非子》愛臣第四:“萬物莫如身之至貴也,位之至尊也,主威之重,主勢之隆也。此四美者,不求諸外,不請于人,議之而得之矣。故曰:人主不能用其富,則終于外也。此君人者之所識也。”歷代君主窮奢極侈,權力、富貴、美女無所不有,宮廷骯臟腐敗,這種圣人之治真是諷刺之極,還虧得韓非為君權獨裁寫贊歌。可是人民的利益呢?難道要讓位于君權嗎?
法國的盧梭在《社會契約論》中提出,法的精神體現大多數人的意志,并形成社會的契約。為什么法的精神體現大多數人的意志呢?因為法的精神代表大多數人的利益,假如人民沒有自身的利益追求,又怎樣代表人民的利益呢?只有保障人民的利益,才能體現現代當治的精神;也只有承認人的天性,才能明確人的自身利益追求是正當的,只要不侵犯他人而保護自身的利益,是正當的而且是無可爭議的。斯密在《道德情操論》中說:“保護個人的合法權利,要求他人履行其所應盡的義務,這是正義給予我們最后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