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6年6月清晨,天地清朗,涼風習習,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光。
在微弱的曙光中,長安城仿佛一頭巨獸,在雄渾悠長的晨鼓聲中漸漸醒來,被分割得棋格般規整的一百多處里坊,幾乎在同一時間打開大門。放眼看去,牽著駱駝的胡人、佩著長劍的士子、拉著各色貨物的販夫走卒、叫賣胡餅的小商小販,如流水般齊齊涌入這座舉世無雙的雄城。這一天,隨千萬人流涌入長安城的,還有一個名叫安祿山的胡人。自古以來,戰場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735年秋天,張守珪剛因平定契丹有功而被李隆基封為輔國大將軍、右羽林大將軍兼御史大夫,736年初夏,他麾下的平盧將軍安祿山,卻仗恃自己勇敢,輕敵冒進,在討伐契丹時被敵人擊敗,唐軍損失慘重。張守珪自知失于管教、御下無方,便將安祿山押送進京,聽憑朝廷處置。說起來,安祿山遇見張守珪,還是因禍得福。早在732年,張守珪任幽州節度使時,安祿山偷羊被抓,張守珪下令亂棍打死,不料安祿山高聲喊叫說“大人難道不想消滅蕃族嗎?為什么要打死我?”,張守珪見他長得壯實且口氣不小,就先放了他,下令他跟同鄉史思明一起抓活俘虜。安祿山果然有些能耐,每次外出,都能不辱使命,從未空手而歸,在軍中漸漸以驍勇出名。張守珪看在眼里,喜在心頭,不僅把安祿山提拔為部將,還收他為義子,安祿山可謂時來運轉。不過,這次安祿山討伐契丹失利,致使朝廷蒙羞,罪該當死,張守珪自知保不了安祿山,便只好主動將他捉拿押送到長安。幾年前,安祿山曾進京拜見過張九齡。張九齡頗有識人之道,明察秋毫,見微知著,和安祿山聊過幾句后,曾不無憂心地對當時擔任侍中的裴光庭說:“亂幽州者,必此胡也。”張九齡的憂心,不是沒有道理。一則,從張守珪對安祿山的看重和他過往的軍功看,安祿山是個心思縝密、有勇有謀之人,必將不斷建立軍功;二則,安祿山深諳人情世故,擅長討好上司,這將使他的升官速度遠超常人;三則,大唐實行募兵制,安祿山極易在軍中結成牢不可破的小團體,而他將是自然而然的領袖。因此,張九齡斷定他日后必會犯上作亂。此次適逢安祿山干犯軍法,押送進京,于是,張九齡毫不猶豫地向李隆基上奏道:“穰苴出軍,必斬莊賈;孫武行令,亦斬宮嬪。守珪軍令若行,祿山不宜免死。”也就是說,為嚴肅軍紀,必須將安祿山斬首。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李隆基看了奏章后,卻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卿豈以王夷甫識石勒,便臆斷祿山難制耶?”張九齡無法,繼續上奏道:“安祿山違抗軍令,按照軍法,不可不死。而且此人狼子野心,面有謀反之相,請求皇上按照典章判決,以絕后患。”但是,李隆基還是赦免了安祿山,放他回到張守珪麾下,以平民身份代理現職,說是給他一個戴罪立功、將功補過的機會。當張九齡搖頭嘆氣時,李林甫卻嘖嘖暗喜,皮笑肉不笑地對武玉娘說:“說起來,安祿山這渾小子,倒是有些運氣!若不是皇上對張九齡憋了一口氣,擺明了要和張九齡對著干,安祿山的腦袋說不定早就搬家咯!”“你是說,皇上赦免安祿山,是因為皇上不待見張九齡,所以不準奏?”武玉娘原本對這些個朝堂之事并無興致,這些年來,為了幫助李林甫一步一步往上攀升,才特意留意了些許。“你想想,張九齡先是拒絕武惠妃派人送去的厚禮,接著反對壽王李瑁的大婚地點,后來又反對皇上提拔幽州節度使張守珪為宰相……這樁樁件件,哪一件是讓皇上痛快的?皇上貴為天子,哪有動輒受制于人的道理?如果我猜的沒錯,皇上忍張九齡已經很久了,張九齡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你說的自然有些道理,不過,我倒是聽惠妃說起,別看安祿山是個胖子,但他卻有個絕活,很是討皇上喜歡呢!皇上此次饒安祿山不死,說不定也和這個絕活有關。”“哦?什么絕活?男人的絕活么,無非就是……”李林甫斜睨了武玉娘一眼,隨手摟過她的腰肢,在她身上窸窸窣窣摸了起來。“哎呀,都年過半百的人了,還成日家這么心急忙慌的!”武玉娘拍開了李林甫的手,嗔了他一眼,顧自說了下去,“安祿山是地道胡人,跳得一身好胡旋舞,聽說他可以連續轉上百來個圈,雙腳不離開小圓毯一步,你說夠不夠絕?”說著,用手在空中比劃了一個圓形,嘖嘖稱奇道。“哼,管他絕不絕呢!安祿山的腦袋是搬是留,關我甚事?我關心的,只是張九齡何時可以卷鋪蓋走人!還有么,就是我的玉娘咯……”說著,便將玉娘緊緊壓在了身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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