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在家玩久了,這一回要去家塾上學了。今天就來聊聊寶玉上學前告別親人們的情形。
與往常表現得“最喜在內幃廝混,極惡讀書”不同,寶玉這一回是急著去上學。
可不要以為他熱愛讀書,其實只是急于要和秦鐘相會而已。一句話,他去上學,其實相當于和朋友一起去星巴客看書,交際的意義大于學習的意義(如果說不完全為交朋友而去的話)。
不過這個意思他是不會說出口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是讀圣賢書去的。所以也挺鄭重其事,要跟家里人告個別。
在這告別之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現,特別是襲人、賈政和黛玉三位。下面就簡單說一說。
襲人向來是鼓勵寶玉好好讀書的,寶玉要去上學這天早上,她“早已把書筆文物包好,收拾得停停妥妥”,到底周到;不過,收拾停當后,卻又“坐在床沿上發悶”。
這是為什么呢?
寶玉是極關心女孩兒們的人,看到襲人悶悶的,就猜測她是因為自己上學去了她們冷清了而“不自在”了。
這個猜測被襲人否認了。我猜想寶玉所猜應該是其中一點,不過屬于次要,她考慮的不少:
“讀書是極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輩子,終究怎么樣呢。但只一件,只是念書的時節想著書,不念的時節想著家些。別和他們一處玩鬧,碰見老爺不是玩的。雖說是奮志要強,那功課寧可少些,一則貪多嚼不爛,二則身子也要保重。這就是我的意思,你可要體諒?!?/strong>
概括一下,襲人是在說,讀書是必須的,身體也很重要,閑了多想想我們,不要在外面貪玩,小心被老爺逮著挨罵。
襲人還交代寶玉:
“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交出給小子們去了。學里冷,好歹想著添換,比不得家里有人照顧。腳爐手爐的炭也交出去了,你可著他們添。那一起懶賊,你不說,他們樂得不動,白凍壞了你?!?/strong>
嘮嘮叨叨說了不少。她實在是不放心寶玉,更不信任那些小廝。
而寶玉的反應也很有意思:
襲人說一句,寶玉應一句。
也許是好好地在聽,也許是心不在焉,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他還要襲人“放心”,他在外面自己“都會調停的”,還叫她們悶在屋里,“長和林妹妹一處去頑笑著才好”,也不知是怕襲人她們悶,還是怕林黛玉悶。
是不是像極了一個年輕妻子叮囑要出門的丈夫?我總覺得這是《紅樓夢》里最溫馨的場景之一。
02賈政:關心學習態度和成績
賈政的表現可就大異了。
兒子要去上學,父親應該高興并好好勉勵幾句才對,按這個標準的話,賈政的表現就太出乎意料了。當時賈政正在書房中與相公清客們說閑話,寶玉一報告要上學去,賈政竟“冷笑”道:
“你如果再提'上學’兩個字,連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話,你竟玩你的去是正理。仔細站臟了我這地,靠臟了我的門!”
乍一聽,分明是在挖苦和嘲弄寶玉嘛!不知內情之人還會以為賈政對寶玉根本沒有什么期待;但結合全書來看,其實恰恰相反,他其實是挺欣賞自己這個兒子的。
但賈政是個傳統嚴父形象,并且從更高的要求來看,寶玉也的確顯得不求上進,以前的上學表現應該也值得商榷,所以就以一種“看透了他”的口氣來說話,警告寶玉可不要拿名為上學實為玩來糊弄我。
說到底,賈政對寶玉是很關心的,罵過了寶玉,馬上又叫跟著寶玉的李貴(奶媽李嬤嬤的兒子)來訓話:
“你們成日家跟他上學,他到底念了些什么書!到念了些流言混語在肚子里,學了些精致的淘氣。等我閑一閑,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長進的算賬!”
話是嗆了一點,實則在提醒李貴,不要名為陪上學實為陪玩,教得寶玉沒讀什么書,倒學了些“精致的淘氣”。
我懷疑這個詞李貴是不懂的,但是沒關系,只要他聽得懂“揭了你的皮”就行了。當然,這也不是要賈政的重點;在聽李貴說寶玉念了“第三本《詩經》”時,他告訴李貴:
“那怕再念三十本《詩經》,也都是掩耳偷鈴,哄人而已。你去請學里太爺的安,就說我說了:什么《詩經》、古文,一概不用虛應故事,只是先把'四書’一氣講明背熟,是最要緊的?!?/strong>
賈政跟我們現在許多家長一樣,是個實用主義者,目標是科舉考試,所以“閑書”是不主張讀的,先把應試科目搞好再說。
所以說,賈政看起來看不上寶玉,其實對他的學業重視得很。
03黛玉:懂寶玉心思,不當回事
與林黛玉的告別是最輕松的。
當時黛玉正在窗下梳妝,寶玉一說要上學去,她笑著說:
“好!這一去,可定是要'蟾宮折桂’去了。我不能送你了。”
滿滿的“祝?!笔前??其實黛玉在調侃寶玉呢!她明明知道,寶玉是不喜歡“仕途經濟”的,對上學并不熱衷。
她估計不知道寶玉這么樂顛顛地要去上學完全是因為秦鐘,但肯定知道寶玉去上學真的是“玩”的成分很大。
所以她偏開寶玉的玩笑,不像襲人那樣“發悶”,也不像賈政那樣“認真”。
而寶玉也表明了他更關心什么:
“好妹妹,等我下了學再吃晚飯。和胭脂膏子,也等我來再制?!?/strong>
上學跟秦鐘玩,放學還得來跟黛玉玩。
為這些事還“嘮叨了半日,方撤身去了”。畢竟與黛玉一起玩這件事太重要了啊!
有意思的是,黛玉故意叫住寶玉:
“你怎么不去辭辭你寶姐姐來?”
這仍是玩笑,與襲人交代寶玉向其他家人去辭別完全不同,并且不含什么醋意。
黛玉清楚寶玉是不會去向寶釵辭別的,因為除了親疏因素,完全可以預料寶釵將會對他說些什么。也正因此,黛玉的話里雖然透著敏感,卻并沒有多少酸味。
也就是說,林黛玉對寶玉上學的反應很“平淡”,只是可能令我們意外,卻只因她深懂寶玉這個人。
果然,“寶玉笑而不答,一徑同秦鐘上學去了”。
對以上說法,朋友們以為妥否,歡迎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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