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下午去買菜,走一個周遭的時間大約二十分鐘,期間包括同路人打招呼,看天邊云彩嬉戲,小孩玩耍。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直的,兩邊沒有什么房屋,一條是彎的,兩邊的居民樓都有人煙。一眼望去,直的可以看到盡頭,路面干凈整飭;而彎的曲曲折折,慵貓懶狗都躺在路上,生活垃圾也擺放一堆。有時候我在心里糾結,視線在打架,到底我該走哪一條路好?
每往我的腳步不由自主的跟上那條彎路,走進去,深吸一口氣。并不是因為空氣難聞,而是我害怕那些人家里陌生的狗,它們留著哈喇子,短腿狗有著哈士奇的臉,火星犬跟外星人一樣滑稽。我經過它們步伐也不敢太快,只得小心翼翼的前行。可是每次都會有一些孩子的歡聲笑語在路上開花,見到我用很新奇的目光打量,做鬼臉的,跟在我身后學我走路樣子的,也有說日語“阿里該多”,大概是把我當成日本人了。我面露不悅沒有回答他們的問候,孩子們又趕緊用英語來問我,我這時告訴他們,我是中國人,你好。
說完,他們似懂非懂,黑臉蛋白臉蛋倒映的都是一些晚霞,眼睛格外清澈。我好不容易輕松一下,才完全脫離了他們的視野。那時彩虹出來,烏云擎住了雨,日落西山。待我買完菜,我沿路返回,提著菜,手里兜著瓶汽水。慢悠悠地和那些孩子不期而遇,他們在玩跳拖鞋的游戲,女孩子嘴里唱著歌,才三四歲的女孩呀,穿著花花裙子,口水漬染得領口一片臟污,看起來十分可愛。我低頭對孩子示好,這次他們自己玩自己的,絲毫沒有在意我是不是有禮貌的問答。
不過我也不灰心,繼續走。
這一段路完了,我每天幾乎都要這樣走,在彎路和直路之間選擇。假如我走直路,花費的時間會更短,遇到波折的機率小,但同時也看不到那些孩子,那些家養的寵物狗,也不會有打籃球的男孩對我偶爾的噓聲。走彎路就不一樣了,我是他們的陌生人,穿過我陌生的村鎮,在這段且短的路途上與他們的相遇,然后認識,還不算認識,至少也是一面之交。我的記憶里這條彎路小巷里孩子的奔跑,我滿心歡喜的迎接周圍人的目光。他們的頭發、臉和膚色都沒有這條路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條路遇見的人群,他們的眼神陌生地喜歡過我。
當我充滿勇氣走在路上,驕傲的影子伴隨著我,顧影自憐的故事又怎么解釋得清楚呢。我知道,在日漸繁重的生活里,人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最為快捷高效的方式,是解決事情的途徑。人們的生活省略掉太多的過程,忽視掉太多的風景。彎路雖長,但未知的因素很多,更具期待。偶然發現一株以前沒有被發現的仙人掌樹,也要驚奇很久。沙漠里大概是長不出這樣的仙人掌樹吧!
常常會想自己走彎路的意義,直道也可以到目的地,為什么硬要選擇一條費時間的路來走呢?其實我也不知道,一眼就看得到頭的路平淡無奇,而未知的曲折又是如此具有誘惑和挑戰。回憶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條不長的幽暗林路,兩邊都是竹影森森,還有幾座墳墓增添幾分恐怖。早晨黃昏都不敢一個人經過,我幾乎都是閉著眼睛蒙著頭跑進去沖出來,心里還叨叨念念著神靈保佑。然而每一次跑到光亮的路口,又滿懷希望。在那段黑暗的時光,我可以聽到風在耳邊刮,破碎的陽光曾仔細撫過我的額角。在那段奔跑的歲月里,我幾乎每次都要和恐懼作戰,又一次次歇斯底里的戰勝自我。
人就是需要學會面對吧,面對陌生,面對熟悉。也要學會摘下自己的面紗,別讓面紗隱蔽了最后的真理和快樂。
有時覺得活著漸漸的丟失掉了原本的自己,然而人往往都是因為自己而把自己失落了。構建一個家,謀個一官半職,多掙幾個錢,于是初心積慮,處處迎逢,不管不顧,這些是為了誰?還是為了自己。一心只為一己之利爭取而奮斗時,這樣的人就徹徹底底的失去了自己,靈魂也被出賣。
評職稱時,趕著各項考試,論文材料、獲獎材料,無山而強為其山。誰都想工資卡上多幾百塊錢,并沒有錯。可人總得活出個自己來吧。許多人是活著給別人看的,今年你不晉級,明年你沒有機會了。他們怕同事鄰居親屬那雙眼,那雙嘴,那對耳朵。大冬天買棉襖,穿紅了怕說俗,穿白了怕說素;不笑了擔心別人說小氣,大笑了又怕別人說牛氣。至于結婚戀愛的年輕人吧,把親戚朋友的話當成一桿秤;工作中往來應酬,把領導的眼神作為指南針,他心中誰都有,就唯獨沒有他自己。
現實里我們想要很多很多,房子大一點,錢多一點,車好一點,最好老婆也漂亮一點,這樣看來就不是一點點了。往往不能滿足的時候,難免會覺得低沉難過。之前看過一個小故事,有一支淘金隊伍在沙漠中行走,大家都步伐沉重,痛苦不堪,只有一個人快樂地走著,別人問:“你為何如此愜意?”他笑著:“因為我帶的東西最少。”快樂其實很簡單,擁有少一點就可以了。
人生何處不飛花。
大人常說少走彎路,不能隨便判斷誰對誰錯,但至少,我們可以選擇。
我總走彎路,我遇見未知的自己,勇敢的面對一切的陌生和困苦,也還像個小孩一樣長夜哭干,笑著說,多走幾遍。
我的生活有點乖戾,我不乖,可我陰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