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師巴倫在表演他關于未來生物技術的設計作品：用簡單的設備合成一種新型細菌，并產生所謂“百憂解酸奶”。這個作品倫本欲引發人們對合成生物學前景展開嚴肅思考，然而經過網絡及媒體的夸大宣傳，最后被訛傳為科學家真的研制出具有抗抑郁功能的酸奶。（圖片：gizmodo.com）

（文 / Christina Agapakis）幾個月前，設計師圖爾 ? 凡 ? 巴倫（Tuur van Balen）在一場展會上，演示了他的一個設計作品： 巴倫憑借網上有關發現及合成 DNA 序列的資料，用一些日常工具，還有從 eBay 上買來的設備，生成了一種新型細菌，并讓這種細菌制造出了 “百憂解酸奶”（注：百憂解［Prozac］是一種抗抑郁藥的藥品名）。當然，這只是一個藝術創想，巴倫其實并沒有真正合成這種酸奶，但這無疑對今時今日的生物設計提出了若干重要問題。

為此，我寫了一篇評論文章，然而在網絡編輯和轉載過程中，文章的主題被人曲解為 “生物黑客行為其實并不遙遠”。就像玩 “傳話” 游戲一樣，文章中的設計師巴倫，最后變成了一個站在生物合成研究前沿、僅用 860 個 DNA 堿基對，用短短 5 天時間就制造出了百憂解酸奶的科學家（實際上如果真要制造這種酸奶，需要大量的酶共同作用，每種酶都意味著獨特的數千個堿基對）。

為何一個呼吁我們嚴肅思考合成生物學前景的藝術作品，會變成如今這樣，讓人們覺得合成生物學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我想大概是因為人們早已習慣于置身各種各樣有關 DNA 和基因的科學宣傳之中，從 “耳屎的基因”、“老年癡呆癥的基因” 到 “人類慣常行為的基因”，習慣于聽聞這種研究又取得什么突破性的神奇成果，以至于不假思索地相信，所謂 “百憂解基因” 能制造 “抗抑郁酸奶”。

過度宣傳和過分樂觀于基因序列與合成基因科學所蘊含的可能性，已經使人們對 DNA 的功能產生了過大期待，模糊了科幻和科學的界限。研究人類基因序列，是為了了解自己的身體、消除病患和進化的譜系， 但探索得越多、越深入，得到的往往還是迷惑和矛盾。細胞蘊含的學問是如此復雜，遠不是一句 “得到了 OOXX 的基因，于是……” 就能解決的。

這種夸大宣傳，在研究的方方面面都播下了一種種子，德州大學生物工程學家安迪 ? 埃林頓（Andy Ellington）稱之為合成生物學 “集體幻想”。40 年前，合成生物學脫胎于基因工程學和生物技術自立門戶，宣稱總有一天我們坐在電腦前，就能指揮細胞做這做那、編譯 DNA 并且得到反饋。40 度春秋輪換，合成生物學成果顯著，利用設計出的遺傳途徑，實驗也變得更加簡單便宜。但盡管如此，我們還遠遠達不到在基因層面進行合成這樣神奇的效果。能為大量的 DNA 排序，不代表這就能自動地 “翻譯” 出這些 DNA 是做什么的； 同樣的，能合成整個基因組，不代表我們就能從無到有制造一個生命。現在的生物技術應用大放光彩，未來還有近乎無限的可能性，但這并不表示將來的研究就是一條坦途，能達成某個特定的目標。 而對前景的預判，顯然會影響到當前有限研究資源的分配問題。

埃林頓還提出，對基因科學的過度宣傳還會導致過多的規范和限制，盡管合成生物學目前只算是畫了一個大餅。過多的規制會影響研究環境，夸大的宣傳也會對應用型研究的投資產生威脅，比如生物燃料和清潔能源領域。合成生物學夸下海口能找到 “基因萬靈藥”，卻影響了我們從虛實兩個方面，對新生物科技的風險和收益、潛在功用和長期穩定性的判斷。

科幻小說、科學新聞和應用型科研是互補的，共同激發了我們對未來世界 “是什么樣” 以及 “應該是什么樣” 的想象。像巴倫這樣的藝術家和設計師，用設計作品的方式來展示未來的生物科技，將如何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這些設計與科學新聞一樣，為我們展現的是未來的科學圖景，吸引人們一同來探索和質疑，技術在生活中應當扮演的角色，幫助創造安全、有益和公平的技術環境，而不是為某種研究計劃搖旗吶喊。

對于這類展望未來的工作，設計師應當考慮自己的作品從創意到二次傳播這一完整生命周期； 科學家和工程師則需糅合研究對象涉及的技術、環境、社會和道德因素； 科技記者和博主則需要認識到，他們筆下的新聞和故事對技術進步造成的影響。

當我們報道一項新的研究和技術時，不僅在描述已知的過去，也在構筑未知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