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瓦注者巧
——試談因參賽創作書法之心態
近些年,各種頻繁的書賽對書法的興起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許多書法愛好者,仿佛帶著“欲與天公試比高”的志向,積極參與競技,以期入選、獲獎,得到社會的認可。但是,有時往往事與愿違,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句話,道出了要順應自然,莫要強為的道理。
人有欲而求,有求者,則欲得。這指事指物或無不可,若有欲得獎而著力于書藝創作,恐怕非有欲者而能得。因創作需要條件,這條件,也就是作者平素功力、學識、才能、膽略與創作之目的——為著某一特定目的創作的心態之總和。目前,書法創作的好壞尚無一個系統的評判標準,但它總一個基本尺度。這個尺度,也就是從功力與風格、藝韻與神彩上把握的。功力,這是走向創作的基礎,功力愈深,愈有造極之可能。故大凡學書者,無不起步于點畫結構之楷范上。所積年代愈久,駕馭能力愈強,這是無庸質疑的。然而為什么有些較有功力的書家在頻繁的賽事中每每敗下陣來呢?我們不排斥當今來自書法權力機構的不正之風,以及一些評委們的偏好,疏忽或門派之見。但究其主因,還是作者在創作時心理障礙問題了。
為參賽而進行書藝創作的心理障礙主要有兩種表現:功利欲過甚而導致心智昏亂,這是其一:矜惜紙墨,怕創作不好,而導致心手不適,筆墨不暢,這是其二。莊子在《達生篇》中說道:“以瓦注者巧,以鉤注者憚,以黃金注者#。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則重外也。凡外重者內拙。”這段話的大意是說:用不足珍貴的瓦器作射賭之物,因其心無矜惜,故能充分發揮其技巧;用鉤帶(指古人飾在衣帶上較貴重的物件)作賭者,以其物稍貴,恐不中垛,故心生怖懼而不能著;用黃金賭者,既是極貴之物,矜而惜之,故心智昏亂則更不能中。射者之心,巧拙無二,為重于外物,故心有所矜,只為貴重黃金,故內心昏拙,其唯在射?萬物也然,書藝創作又何不然。試想一位書作者創作主體之心境被困擾,其心為獎而作,惜紙墨而矜持,又何能充分自由地發揮情感,創作出好的書法作品來呢?對此,許多書法作者為之苦惱。那么,作為書法作者又如何擺脫這種心境?我們不妨從老莊的道家思想中去尋求。
“道”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可算是涵義最廣泛,內容最豐富的范疇了。它由本意為法則、法規、方法、技術等含義,逐步延伸為人生觀、世界觀。從而“道”便成為宇宙生成本源和人格化神的雙重含義。道家思想尤以莊子的文藝思想對中國的傳統文化及歷代知識分子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這里不作多論。單以醫治心理障礙,我們從莊子的虛境說中來探討如何實現“超功利、超現實、超自我”的靈良好心態。
我們要克服心理上的障礙,必須排除心理上的干擾,主體的精神世界必須徹底解放,達到空靈虛無之境界。我們從“以瓦注者巧”引言中已初步掌握了心理修煉的方法。人的精神世界能獲得超脫,不求功利,不畏紙貴,以“玩藝”的心態,把創作集中在有創作欲望和靈感時刻,又何嘗不出美的作品。而這種美便是對功利的超脫,也是心靈對生理的超越。
莊子在《達生篇》又講了梓慶“梢禾為鋸”的故事。梓慶手藝人,善雕工,見者驚猶鬼神。魯候問梓慶,如何造出如此神作,梓答曰:臣工人,何求之有!雖然有一焉。臣將為鋸,永嘗敢以耗氣也,必齋以靜心,齋三日,而不敢懷慶賞爵祿;齋五日,不敢懷非譽巧拙;齋七日,輒然忘吾有四肢形體也。”至此,梓慶外事既除,內心虛靜,雕刻雖加人工,木性常因自然,故以天合,所以鋸之微妙疑似鬼神。今于書道創作之人,何不以梓慶“三齋”而效顰!當然,我們不是真的去仿效齋幾日的問題,而是在您進入創作之時能否擺脫各種名利思想,進入良好的創作境界。
成功的藝術,含不得虛假成分。功力與虛靜,是相輔相成的。莊子在《達生篇》中還有一則故事,仲尼見一老者粘蟬好似隨手拾取,便問老者,你有道嗎?老者答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之錙銖;累三而不墜者,失之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吾處身也,若厥株拘;吾執臂也,若槁木之枝;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百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則,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不得!”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老者粘蟬之所以能“猶掇之”,必須具備苦練基本功與凝神不亂這兩個條件,二者缺一不可。我們從事書法創作,也是同樣的道理,練字還要煉人。練字,是為打基礎,煉人,則是鍛煉人的品質意志與良好的心態。事物總是辨證的,創作藝術的同時也是在創造藝術的人生;創造藝術人生的過程中又在創造著藝術。不是嗎?人的世界純潔了,其心境開闊,必然名利淡忘,也必然能實現超功利、超現實、超自我的境界,這正是莊子“虛靜”說的內蘊。當您不把書道視為進入仕途的敲門磚,而是把創作書藝當作怡情悅性的精神享受,由于精神上取得了自由,那在藝術創作時也就無拘無束,揮運自如了。
至此,心理的障礙卸除了,您的作品又何愁不能以“至美”而感人之,又何愁不能鼓動起欣賞者、評價者心緒的風帆:又何愁不被社會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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