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最火的“熱搜話題”一定當屬:清華大學發生的“惡性騷擾事件”帶來了廣大民眾的憤怒。
有趣的是,事件瞬息萬變的節奏,從性騷擾,到騷擾者網絡發帖要自殺。
再到大反轉,大家開始化身“正義使者”抨擊“清華學姐”,甚至開始針對藝術生的指責,學習不好人品還差……
網友們的“熱情”和憤怒的對象很快從“冒犯者”轉向“受害者”,并有著難以控制的擴大趨勢。
微博@Y雅痞P
全民指責#清華學姐 你的屁股怎么如此金貴#?
事情最初發生于學校食堂,一位女生突然大聲叫喊,指責某個男生是色狼,非常強勢地拿走了男生的校園卡和身份證,并隨后將男生的信息公之于眾。
目睹了現場以及通過網絡得知這個事件的許多人,都對這個男生非常憤怒。
學校保安也像對待流氓一樣對待他。
這個十八歲的男生百口莫辯,在擔憂和害怕中徹夜哭泣,甚至想到只能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
而后學校通過調查監控錄像,證明男生確實是被冤枉的。
得知了真相的“受害者”女生,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沒有道歉沒有解釋就離開了現場。
很久之后,女生通過他人轉述,告訴男生兩人“互相道歉,事情就算過去了”。
女生沒有誠意的態度讓公眾的憤怒從“冒犯者”轉向原先的“受害者”,大家紛紛要為被冤枉的男生討回一個公道,甚至有人爆出女生的照片,說她為什么“明明這么普通,卻這么自信”……開始了全網對她的口誅筆伐。
民眾的憤怒為何如此容易被調動?
這讓我想起在盛夏爆紅的《陳情令》,當知道主角魏無羨開始修習邪道,所有人都化身為正義使者,對他趕盡殺絕,為他的死拍手稱快。
而當大家得知魏無羨是被設計陷害,瞬間將討伐的對象轉向前一天還在絕口稱贊的人……
電視劇《陳情令》
比起去探索事情的真相,或許我們更應該思考的是,為什么我們常常容易被他人的情緒牽著走?
為什么本來沒有那么憤怒,看了大家的評論后越來越憤怒?
為什么我們常常用大眾的思考替代了自己的思考?
情境的力量是巨大的,很多時候可能我們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從眾”,甚至你可能認為這是你真實的想法,但是周圍的情境或他人確實影響了我們的決策和行為。
《圓桌派》
“從眾”的漩渦將你我如何卷進其中?
所羅門·阿希(Solomon Asch)曾做過一項非常著名的實驗,想象一下,如果你是7個被試中的一位,與其他6位被試一起參加一項“直覺判斷”的實驗。
研究者要求你們指出,下圖的3條線段中哪一條與標準線段一樣長?
你可以明顯看到右邊第2條線段和標準線段一樣長,你前面的6個人都回答了“線段2”,你覺得這是個簡單的實驗。
從第三次判斷開始,第一個人答錯了,第二個人也給出了錯誤的答案,這時候你感覺有些不對勁,使勁盯著線段。
緊接著,第三個人也同意了前兩個人的回答,你開始問自己“是他們不對勁?還是我不對勁?”
隨后,第四個人、第五個人、第六個人都同意了前面幾個人的答案。
接著,到你了,研究者看著你,你開始問自己:“到底什么才是正確的?是我的眼睛告訴我的正確?還是所有人都覺得正確的才是正確?”
《圓桌派》
事實上,其他六個人是研究助手,研究的真實目的是為了探討“從眾行為”。
結果表明:有3/4的人至少有過一次從眾行為。
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居然有這么多的人都回答了明顯是錯誤的答案。
或許你會質疑這個實驗的意義,這樣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在日常生活里,我也根本不會那么輕易從眾。
看看下面這個視頻:
或許電梯中的人確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從眾”,他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并沒有意識到是什么力量讓他和大家保持一致。
除了上文中這樣強大的群體壓力會迫使人表現出從眾行為,其實更加微小的事情也會影響到我們。
比如,一群人站著不動,抬頭望著天空,其他行人便會停下腳步做出相似的舉動。
一些街頭賣藝者會在他們的盤子里放入一些錢,比起前方放著空盤子,會有更多行人在他們的盤子里放入錢。
再比如,我們什么時候會笑?
當然我們在開心的時候或者遇到有趣的事情時會笑,但是我們在聽到別人的笑聲時也會笑,這就是為什么很多喜劇節目會在留白的時間播放一段提前錄制好的笑聲。
不知道你曾經有沒有好奇過,似乎這個情節也不是很戳笑點,但就是莫名笑了出來。
英國謝菲爾德大學心理學教授彼得·托特德爾(Totterdell & others, 2004)將這種現象稱為“心境聯結”。
人是很容易受到暗示的,所以我們對現實的看法也未必就僅僅是自己的觀點。
被“從眾”保護的我們是否都有罪?
“從眾”并不是一個純粹的貶義詞,從眾能帶來很多好處。
人類作為社會性動物,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從眾行為會增加被群體的接納程度,也就增加了生存的能力,有利于自己的基因保留下來。
同時,與群體保持一致也能夠獲得人們的接納和贊賞。
很多時候我們面臨的情境比較復雜,我們不知道該怎么反應,這時候他人的行為就是我們做出反應的最佳線索。
比如,林黛玉在初入賈府的時候,賈府吃飯的許多習慣和家里不同,她就觀察別人是如何先漱口、再盥手、再吃茶,再一一學來。
但是盲目從眾的負面影響也不容小覷。
在電影《狩獵》中,主角盧卡斯是個中年男人,在幼兒園當老師。盧卡斯性格溫和,深受孩子們喜歡,尤其是克拉爾。同時他也是克拉爾父親最好的朋友。
在小女孩克拉爾向盧卡斯表達“愛意”之后,盧卡斯微笑著拒絕了她,卻沒想到這次拒絕將他的生活推到了風口浪尖。
盧卡斯溫和的告誡
小女孩被拒絕后很生氣,把聽來的一系列關于男性性器官的言論復述給了園長,園長聽后很震驚,因為他們生活的北歐小鎮里,性騷擾小孩是極其嚴重的指控。
電影《狩獵》
園長相信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她眼中的盧卡斯已然成為一個變態。
在這個影片中沒有監控,盧卡斯百口莫辯,他遭受了莫須有的指責和攻擊,他的愛犬被人殺死,家里被人用石頭襲擊,兒子在為他據理力爭時也被人毆打,最讓人寒心的是他在超市里的遭遇,因為性侵事件,超市里的工作人員拒絕為他服務,還攻擊了他。
電影《狩獵》
盧卡斯始終為自己辯白,最終仍未得到世界的接納。
在影片最后,盧卡斯遭遇了一記冷槍。知乎作者“李小軍的電影日常”中寫了這樣一句話:
“任何人都可能被獵殺,任何人也都可能正在殺人。”
《海蒂和爺爺》
影片中的園長和那些攻擊或指責盧卡斯的人,就像是每次發生公共事件時義憤填膺的民眾,仿佛自己手握正義的槍支,要去拯救“受害者”、拯救這個世界。
當我們在人群中揮舞著槍支的時候,卻忘了問問自己,我們看到的是否是事情的真相?我們獵殺的是否是真的“罪犯”?會不會有一天,被槍口瞄準的是自己?
《冰與火之歌》
我們有權選擇聽取來自他人的信息,也有權選擇融入群體、認同大家;同時,我們也有權保持自己的獨特性,對周圍的信息進行甄別和判斷,而非全盤接納。
不去獵殺無辜的人,不要讓我們的正義成為盲目的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