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二)
1959年9月30日,是我剛滿10周歲生日的第六天;我是一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同齡的少年,出生在建國前1949年9月下旬的哈爾濱,三歲以后成長在遼寧省沈陽市!用現在時髦的語言來表述,有建國前參加工作的“建國前參加革命”老干部!我就是“建國前生人”的共和國同齡人。
這天放學后,我來到了爺爺奶奶的小賣鋪。
由于是上午,已經不指望爺爺在看小賣鋪了,爺爺不在,那每天的一塊糖是沒有希望的,因為奶奶是舍不得給我那一塊糖的;一塊糖,奶奶要賣出八塊糖才能賺到這一塊糖的價錢!
但是,那一天,奶奶身體不好,爺爺吃完早飯就去棚子換回了奶奶,我一見到爺爺,便知道今天的一塊糖有希望了!
接過爺爺的糖,爺爺又遞給我五角錢,說道:“這五毛錢,你去對門的鐵路商店,買二斤兩合面的餅干(餅干是兩角五分一斤),回家和你的弟弟妹妹們吃吧;從明天開始,再買餅干就要開始用糧票了!”
當時我并不知道“再買餅干就要用糧票”的真實含義,接過錢,便興高采烈地買餅干去了。
現在回頭再看,爺爺這好像不經意的一句“開始要糧票”的話,便成了我們家三年“餓”夢的開始!
兩合面餅干,其實就是百分之八十的玉米面和百分之二十的黑面,加鹽做成的,淡淡的咸味,沒有一絲甜味。當時我們兄妹幾人都覺得一點也不好吃,兩斤餅干,十幾天都沒有吃完。
幾個月后,我們幾個兄弟姐妹在饑餓折磨下,都夢寐以求地想吃到原來認為一點也不好吃的兩合面餅干了;但是,商店里所有的糧食制品全都不見了,有糧票也買不到,糧食食品在全中國都脫銷。
1959年10月上旬,剛過完建國十年大慶,我們全家的購糧本便發了下來。每個月按規定的定量,拿糧本去糧站買糧。
除了糧站,市面上其它任何商店都不再允許有經營糧食商品。
新糧證下來后,我們全家人的糧食定量如下:不是國家正式職工的成年人,按新規定每個人每月的糧食定量是二十六斤半成品糧,有工作的成年人,每月糧食定量是三十斤,特殊工種(體力勞動)每月定量是30斤到45斤不等。
我們家只有我父親是每月是三十斤成品糧,爺爺、奶奶和媽媽每個人每個月,都是二十六斤半成品糧。
還有,我姐姐雨琴12歲,每月16.5斤糧;我雨祥10歲,每月14.5斤糧;我大弟弟雨泰8歲,每月12.5斤糧;二弟雨民6歲,每月10斤糧;妹妹雨蘭4歲,每月8斤糧;小弟雨安2歲,每月6斤糧。
全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我們兄妹六人,加在一起一共十口人,合起來每個月糧食總供給量一共是177斤成品糧,平均每人每月17.7斤。按每個月三十天計算,平均每天5.9斤糧食;就是說我家十口人,平均每頓飯,只有將近兩斤的米或玉米面,也就是每人每頓飯只有二兩糧食!
這些少得可憐的糧食,開始還能對付吃些稀飯,很快這幾碗稀飯根本不能解決我們的饑餓問題。我們幾個孩子都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每天都是在饑餓中度過,特別是我和大弟二弟,都是越來越瘦。
媽媽看在眼里,痛在心理,可是巧婦難做無米之炊,沒有糧食母親一點辦法都沒有。
1960年的春天,榆樹開始發芽長出榆樹錢,幾乎家家戶戶都開始采摘這種美味的代食品。
榆樹錢非常鮮嫩,生吃到嘴里時,一絲淡淡的清香,帶著一點甜味,讓人回味無窮,根本舍不得下咽!
一眨眼,沈陽市里的榆樹錢便被一掠而空。隨著榆樹葉的漸漸長出,第二輪采摘榆樹葉的風潮開始掃蕩沈陽市區。
采摘榆樹葉的人群,想盡一切辦法,把上不去人的大樹頂,先是用竹竿綁上鐮刀,把帶葉的榆樹枝拽割下來。再后來,便有人爬到樹上,用斧子或鋸將粗大的樹枝,砍或鋸下來采摘榆樹葉。
不到一個月,全沈陽市區里所有的榆樹,全都沒有了一片樹葉,被折斷七長八短的樹枝,讓所有的榆樹的枝頭都變得披頭散發,沒有了樹葉的的枝條像被一陣奇怪的“颶”風掃蕩了幾遍。
當再也沒有榆樹葉可采時,饑餓的人群,便把目光對準了剛冒芽的楊樹葉和柳樹葉;很快大家便知道楊樹葉又澀又苦,根本不能下咽,于是便開始采摘柳樹葉。
當年,柳樹是沈陽市綠化時栽得最多的樹種,到處都是,不像榆樹,栽得很少。但是,柳樹葉的口感遠遠比不上榆樹葉的清香。
柳樹葉雖然比楊樹葉強一些,但也是很難下咽的。關于柳樹葉的吃法,我在《被拒絕的知青(三)》里有詳細的說明,在這里就不多說了。如果想知道,請點擊《鳳凰清風細雨的博客》即可欣賞。
(這張照片拍攝于70年前的1950年,在哈爾濱市照相館拍照,左側是我的姐姐雨琴、中間是我的媽媽、右側是我。那時還沒有我的二弟雨泰。)
(這張草圖是我爺爺奶奶在沈陽鐵路商店對面賣小百貨的小板房子;左側是房子的立體圖,右側是小板房子的平面布置圖。(這張草圖是我今天臨時畫的))
(未完待續)
趙雨祥 2013年1月12日星期六 于鐵嶺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