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時間過了兩年半，我又回到這棟辦公樓上班。恰是立秋時節，遠處的山巒正在變幻著季節。想起那年借調到這棟樓時，也剛剛立秋。時空轉換，秋去又秋回。層層高樓，我坐到最高的一層，遙望著這座城市，讓人感慨良多。不知不覺仿佛古人，寫下這樣一段如詞來：

西風稠，寒侵袖，辭別酷暑今立秋，獨自凝眸。折盡庭前楊柳，誰解秋意誰解愁，誰解伴雨隨水流？熱難收，伏依舊，欲語難言一點憂。雙黛欲開又鎖，亦訴酷熱亦訴秋，亦訴愁意綿綿總難休。獨倚窗，望高樓，誰解眉間幽，人秋俱同。往事空余回首，夏秋相逢，幾許閑思幾多雨，一行雁行一痕秋。

細想起來，這些年臨水而居，每天看著大河向東奔流而去。每天臨風而行，感受自然的豐盛與變遷。所有的日子都像河流，走著走著便到春天，走著走著又到秋季，充盈而又無奈，清靜而又冷漠，坦誠而又低微。秋水湯湯，滋意汪洋，河邊行人，如何感慨？春既去兮夏已離，人平心靜體自然，回頭一闕白頭吟，且把秋意當春光。

我喜歡秋的明凈，喜歡秋的靜美，喜歡秋的溫婉，喜歡秋的明凈，喜歡秋的深邃。一片落葉點綴秋色，一畦清露渲染秋涼，一季落花飄進門扉，一絲秋雨寒了蟬鳴，一束野菊暗香整個原野。一念花開，一念花落。雖說到了秋季，但天氣依然炎熱，明亮而熱情，火熱里夾著涼風，清爽中帶著溫暖，歲月把一年里最美好的東西匯聚在一起，形成最充沛的日子，淺近而明白地顯示著最深厚的內涵。我陶醉在季節里，充實而舒暢，明了而自在。

在秋風吹拂下，秋雨半夜而至，絲絲粒粒地飄灑，纏纏綿綿地降落，用秋的溫度洗滌茫茫世界，用水的溫情濕潤山河城廓，直洗出一番清秋，直灑落一個美好清晨。看南山已披上朦朧的紗裙，再看城市已籠罩在雨霧的夢幻，再看大河奔流秋水汪洋，秋雨的變幻神秘莫測，秋雨的撫摸驚心動魄。走在秋天的雨季里，人心是潮濕的、寧靜的、純粹的。那天撐著雨傘去上班。雨瓢潑而下，我的世界只有傘，及傘下的地方。傾聽大雨滂沱，沸騰的旋律在耳旁回響。迎風而上，僵硬的步伐踏向前方。不愿停下，依舊抬頭看看遠方。風帶著憂郁的氣息，吹著早已濕透的衣襟。雨似乎不會停止，一直淋漓著。世界靜止著，風雨沒能影響前行的步伐，盡管很慢卻不帶一絲猶豫。

秋雨一下就是十多天，每天趴在窗口，看秋雨又飄，纏綿而至，濕潤而豐沛，深沉而持久。這么充分的降雨，讓前半年曾經干旱百日的隴原情何以堪？隨著綿綿的秋雨，城市的空氣濕潤起來，城市的臉龐紅潤起來。真是秋雨添畫意，歲月賦詩意；清秋千川景，雨水人間情；萬象隨緣在，鳥啼花香溪。雨一直下著，以致濃霧籠罩著金城。這么大的霧，不同于以前的污染，讓人想起莊子里的話。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走在濃霧籠罩的城市，沐浴著細細瀝瀝的雨滴，聞著草木散發出的幽香，仿佛到了雨季江南。

走在迷霧籠罩的早晨，看見小鳥在水面上自由翻飛，便會讓人想起湯湯河水上回蕩的詩經，所有的故事都是奔著美好來的，因為畫面很美，情節很美，過程很美，結局也很美。河邊勞作的場面，河灣洗衣的情景，喁喁相傳的情話，詩一樣的生活。走過雨霧籠罩的早晨，我看見濃郁的綠色泛著草木的清香，河水漫過的沙灘，曾經走過的腳印難以停留。樹木森森，濃厚而深沉。那些春天的花和夏天的葉，都化作成長的記憶。詩人說，借我曾經的碎片，借我瞻前與顧后，借我執拗如少年，借我悲愴的磊落，借我一場秋啊，讓我說說經歷的艱難。

云水禪心，人生如夢。站在秋的路口，看落葉渲染秋色，看秋雨滄桑流年。一河大水，些許鳥留，幾許花開花落。滄海桑田，鏡里煙花，揮手再嘆，流年帶走誰的苦難歷程，秋風掃落誰的思慮情緒。每次在秋夜里醒來，開西窗，風微涼，才知秋已悄悄濃。點點星火，迷離夜去，藏了初升月。夏熱去，秋爽至，來去蹤影總自由。冷顏為誰殘，蹙眉為誰愁，歲月不肯開笑顏。一樹荒涼，一地秋意，愿風來遲遲。猶憐意真切，初心在，盈月可鑒。眸子明，不堪回首，忘卻舊時事。淡淡傷感淡淡愁，輕撥秋葉。冷秋冷霜冷落葉，暖意暖人暖歲月。秋風有信，秋意無限，山間月小，溪水微微，細水長流萬千里，走的是舒心，比的是堅持，去的是遠方。

秋意總是深深淺淺的；如火的熾熱，驚艷了季節；如水的寧靜，晶瑩了歲月。道不盡，秋風秋雨秋漸涼；看不完，秋花秋樹秋葉黃；流不盡，秋水秋日秋意揚；唱不全，秋耕秋收秋實藏；賞不夠，秋情秋語秋海棠；愁不斷，秋色秋波秋思長。其悲也秋風，其涼也秋意，其實也秋成。說不盡秋風秋意滿小徑，看不完大河奔放滿川流。看著風兒微涼，雨兒微揚，葉兒轉黃。變遷的是方位，更換的是光景，真實的是時間。此間多少事，唯有我心知，人間至味是清歡。

作者：關山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