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 (1951年1月4日-2010年12月31日)生于北京,1967年畢業于清華大學附屬中學。1969年到陜北延安農村插隊。1972年因雙腿癱瘓回到北京。后因患腎病與尿霉癥,需靠透析維持生命。多年來與疾病頑抗,期間創作了大量優秀文學作品。1979年發表小說《法學教授及其夫人》,隨后陸續發表中短篇小說。成名作《我的遙遠的清平灣》獲得1983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2002年獲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杰出成就獎”。2010年12月31日,因突發腦溢血去世,終年59歲。存世作品包括:《命若琴弦》、《我與地壇》,以及首部長篇小說《務虛筆記》等。
今年是史鐵生誕辰七十周年紀念,史鐵生自幼喜愛運動,更是校內跨欄健將,正值年輕力壯之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診癥結果猛然侵襲肉軀,當刻命運殘酷宣吿, 他的余生只能在輪椅上枯坐度過。面對殘疾與死亡步步進逼,史鐵生最初性情大變,及后與寫作結緣,思考生命種種磨難與人生意義。在生死頑抗之間,他如何咀嚼傷痛、跨越阻攔的歷程,將帶給生者一大省思。 ——編者
讀史鐵生,像喝醇醇厚厚的酒,一入口,你就會感覺到它的醸造過程繁雜和年份久遠。
又像拿起一塊鋼板,握在手心, 你可以遐想鐵錘錘打時,四處飛濺的火花。
沒有識過他的作品,不足以談人生。史鐵生是作家協會的會員,當然歸在作家之列。但他不愿稱自己為“作家”。他自己說:"我的寫作因此與文學關系疏淺。或者竟是無關也可能。我只是走得不明不白,不由得嘮叨。走得孤單寂寞,四下里張望。走得觸目驚心,便向不知所終的方向祈禱。我僅僅算一個寫作者吧,與任何 '學' 都不沾邊。"
而且,他直言不諱:"我的寫作說到底是為謀生。但分出幾個層面,先為衣食住行,然后不夠了, 看見價值和虛榮,然后又不夠了,卻看見荒唐。荒唐就夠了嗎?所以被送上這一不見終點的路。"
▲史鐵生一家。
史鐵生是因為要回答生命的大疑問而生的。他是一個思者、悟者,然后才是寫作者。他的人生,從頭到尾,拋開了許多既定的文學束縛。
他和別人不同的尤其是他的深刻。這深刻,正是因為他的不幸:不能騰起,所以深耕。沒有不幸,就沒有他的深刻。
他那多災多難又波瀾壯闊的人生,是從插隊落戶開始。那輛一九六九年一月十三日從北京出發的列車,把年滿十八歲的史鐵生帶到了遙遠的清平灣。然而,插隊落戶不是多災多難的全部,甚至于還算不上苦難的起點。
▲做知青的史鐵生。
插隊落戶是大時代的裹挾而已。裹挾,就是身不由己,這種遭遇 的人太多了。幾十年后,他自己說:"你問一千個老三屆,你就會聽見一千種心情,你就會對上山下鄉有一千種印象,豪情與沮喪,責任與失落,苦難與磨練,忠勇與迷茫,深切懷念與不堪回首,悔與不悔。歷史,大概不會記得那么詳細,歷史,只會記住那是一次在'我們'的旗幟下,對個人選擇的強制。再過三十年,再過一百年,歷史越往前走越會刪除很多細節,使本質凸現,那是一場信仰的災難。"
史鐵生無疑是對的。他真正苦難是他身體狀況開始出現問題,那正是在插隊落戶的歲月,這,是史鐵生不幸的真正開始。
他的腰腿疼得厲害,初初以為是坐骨神經疼或是腰肌勞損,到了清明節的時候,史鐵生終于病倒了。醫生最后的檢查結果是“多發性脊髓硬化癥”,一種很難康復的神經系統進展性疾病。
這發生得突如其來,才在人生起點的史鐵生近乎瘋狂了。他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仇恨一切聲音,脾氣變得暴怒無常。他會把雞蛋羹一下扔向屋頂,把床單撕成一條一條,讓妹妹嚇得已經不會哭了,只是大氣不出地看著他,心里盼著這一天趕緊過去。
妹妹甚至于親眼看見他把一整瓶藥一口吞下, 然后疼得在床上打滾,也看見他一把摸向電源,全院電燈瞬間熄滅。那是一個內心 充滿恐懼和絕望的史鐵生!
▲返城后坐輪椅的史鐵生在地壇公園門前留影。
如果生是這么痛苦的話,他一定會想到死!誰都會這樣。生死這場大考,會讓人們猛醒。但是,史鐵生沒有死。住院的結果給他帶來的是雙腿癱瘓。
想想吧, 沒多久以前,他還是乒乓球、排球、籃球 樣樣精通的運動健將,尤其擅長八十米跨欄。而現在,在一個鮮花盛開的年紀,命運只給他一個選擇:枯坐于輪椅之上度過余生。
他的"扶輪問路"從此開始。在逼仄狹小的生存空間里,他只有獨自承受著所有夢想幻滅之后的痛苦,畫地為牢,舉步維艱。離他夢想的世界越來越遠,像一個被半途拋在路上的旅者,這是史鐵生詰問生死的開始,也是思想成長的情緣。而且,本來詰問蒼天是一剎那,對史鐵生,詰問蒼天持續到生命的盡頭。
我沒有找到貝多芬二十幾歲耳聾之后的詳細描述。但是音樂 留住了貝多芬這個天才,讓他后來產生了許多作品。
有時候,你會讀到一種宿命。中國歷史上的李后主,正是亡國讓這個才華橫溢的詩人領悟了繁華到幻滅的過程,涅槃再生。于是有了《虞美人》、《浪淘沙》,那歷史上的幾首千古絕唱。這種置于死地而后生 產生的創造力是何其震撼!
一位名叫杏林子的臺灣作家,編輯過一本很有意思的書,叫做《為什么我沒有自殺》。書中二十多篇短文由四面八方的作者所寫,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曾有過告別紅塵的念頭,卻在最后一刻挺住,或因為望見子女的一個微笑,聽見長者的一句鼓勵,或深夜里跟朋友的長談。
第二天醒來,望見窗外的陽光,街上人聲,不幸和悲痛仍在,卻多了一份對人世的眷戀, 拒絕用死亡來逃避。
史鐵生有點不一樣:至少那時候他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也還沒有什么愛好,足以鼓勵他奮力前行。不知道是什么留住了他。也許真是宿命,也許他就是像你我一樣的凡夫俗子,與命運搏斗幾下,不得不低下自己的頭。但是,在以后漫長的日子里,他無疑還是想起過死亡。
在我最喜歡的《我與地壇》一文中, 他寫過:“我一連幾小時專心致志地想關于死的事,也以同樣的耐心和方式想過我為什么要出生……
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它的結果, 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
我不知道這字里行間,是哀怨或者是達觀?抑或是自嘲? 前途渺茫,希望幻滅,我們讀到的,都是實實在在的痛楚。所以,依我看,他是想明白“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而決定“生”的。那就是,向死而生!
地壇沉淀之后的史鐵生,慢慢地向寫作靠攏。他在地壇里的那些沉思冥想終有收獲。他知道苦難乃生命之常態,是一種既定的事實,除了接受它外似乎也別無辦法。大概正是受這初看似消極的宿命論思想的影響,史鐵生反而學會了放下,比如他不再糾結于自殺的問題。慢慢地,寫作變成他艱難人生中死中求活,蹚出一條生路來的生存方式。
▲史鐵生著作《我與地壇》。
史鐵生之所以決定以寫作為職業,因為有無數解不開的生命疑難存留于心,而且又不能如健全人那樣以事功之心去彌補生命的殘缺,史鐵生只能憑著寫作去傾訴思想,與上蒼對話。只不過未曾料到的是,正是生活的局限,為思想抵達深沉提供了可能。那些原本只是糾結于個人存在問題的寫作行為,竟會因寫作者的思想無界和行魂無疆,最終步入了一個心游萬仞、精騖八極的遼闊之境!
馮驥才說過:“生活是嚴肅的,它沒戲弄我。因為沒有坎坷的生活的路,沒有磨難,沒有犧牲,也就沒有真正有力、有發現、有價值的文學。相反,我時常怨怪生活對我過于厚愛和寬恕,如果它把我推向更深的底層,我可能會找到更深刻的生活真諦。在享樂與受苦中間,真正有志于文學的人,必定是心甘情愿地選定后者。”
史鐵生自己則說:“殘疾人中想寫作的特別多。這是有道理的。殘疾與寫作天生有緣。寫作,多是因為看見了人間的殘缺。殘疾人可謂是'近水樓臺’。但還有一個原因,不能躲閃:他們企望以此來得到社舍承認……他們和眾人一道來到人間,卻沒有很多出路。上大學不能,進工廠不能,自學外語嗎?又沒人聘你當翻譯。連愛情也對你一副冷面孔。而這恰好就幫你積累起萬千感慨。感慨之余,看見紙和筆都現成。他不寫作,誰寫作?”
▲青年史鐵生和妹妹合影。
其實豈止是殘疾人,但凡那些被侮辱、被損害、被拋棄的人,向死而生,雖然未必都一定會成為文學家,他們卻常常正是在那里錘煉思想,吐哺文章,與文學邂逅。
史鐵生后來在文學創作中談生論死之時,將生存與死亡合二為一,看成了一個生命自由成長的完整過程,這大多是基于生死臨界的存在體驗。他筆下那些由生到死、死而復生、生生不息的生命輪回,以及他向死而在、為死而生的生存態度,都是他大疑惑后面的大解脫。
若無癱瘓后的生死追問,史鐵生就斷然不會有那種死中求活的人生態度。
應該說,有一度,史鐵生還是有過好日子。寫作得到承認,甚至于進入作家行列,與女友陳希米成婚。史鐵生也說過, 若無陳希米,自己恐怕早就死了。
▲史鐵生與妻子陳希米。
事實也的確如此,陳希米對于史鐵生的照顧,真正做到了無微不至的境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之后,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天堂也就因此變得生動鮮活起來,好像貝多芬命運交響曲中的慢板。
如果史鐵生只是這樣生活下去,他也許只是主流價值中的一碗心靈雞湯。這其實已經難能可貴的了。 如果更幸運一點,金錢和科技能讓他脫離輪椅,不必再扶輪問路,那簡直是金碧輝煌了。一如霍金不能講話,卻可以電子合成聲音!
命運沒有這樣做,沒有停頓對史鐵生的考驗,史鐵生也沒有停頓他人世間的修行。也許,命運要通過史鐵生,給人類更多的饋贈。尼采說:“凡是不能殺死你的,最終都會讓你更強。”這樣,史鐵生的疾病之于史鐵生,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成長功能,讓他在向死而生的路上走得更遠。
到他三十八歲這一年,史鐵生又病了,而且情況還十分嚴重。以后,史鐵生連續三次因為下肢靜脈血栓而住進醫院。 而到后來,不僅僅是輪椅、住院,他必須通過透析來維持生命。不幸,是一步一步來的,死亡,也是一步一步走近。
他甚至這樣調侃得了尿毒癥的自己:起落架(兩條腿)和發動機(兩個腎)一起失靈!當那些熱熱鬧鬧的社會生活遠去,史鐵生也開始在孤獨和寂寞里,重新打量起了自己的生命價值與存在意義。也許,只有周遭的喧鬧漸漸隱去,人才可以走近內心,為“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去尋找答案。于是,疾病不僅改變了史鐵生曾有的人生,也重塑了他未來的道路。
史鐵生說過:“在命運的混沌之點, 人自然會忽略著科學,向虛冥之中寄托一份虔敬的祈盼。正如迄今人類最美好的向往也都沒有實際的驗證,但那向往并不因此消滅。”雙腿癱瘓可能只是史鐵生一個童話的結尾,繼而“上帝為了錘煉生命將布設下一個殘酷的謎語” 。
在史鐵生眼中,苦難只是上帝幫助人實現自我認識,追求精神永生時所必須賜予的一種財富。在苦難中不斷地經受歷練,進而在擁有了非凡的生命體驗,才有可能猜中上帝所設下的命運謎局。史鐵生說:“童話的缺憾不在于它太美,而在于它必要走進一個更為紛繁而且嚴酷的世界,那時只怕它太嬌嫩。”
▲史鐵生著作《命若琴弦》。
在《命若琴弦》中,史鐵生“當時就好像心里忽然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也可看成是在我寫作中一次大的開竅吧。 之后我發現,人的心魂深處其實比外界更豐富,也更無奈、更遼闊,更有的可寫。”
這時候的史鐵生,在尋找著“到哪里去”的答案。他徘徊在佛教中生命輪回思想和基督教救贖觀念。對“到哪里去” 這個問題,他到達了一個自己的結論:一個人生命的終點,僅僅只是肉身之所的毀滅而已,深居肉身之中的那顆永恒行魂卻要鳳凰涅槃、漂泊游蕩,繼續去尋找下一個凄居之所。這是他對永恒之在的無限向往。
在他的寫作上,我們看到了許多充滿哲理的文學作品。如王安憶說,史鐵生的寫作,是“穿透身體的隔閡,用心力去撞擊現實所獲得的。
他的真實是有力量的, 是由無數超感的玄思組成的。這些玄思最終落成了平常狀態,雖然也是你我他的狀態,卻又不全是。你我他的狀態是盲目不自覺的,而這卻是自覺的思想的果實,有著切實的理由,更使人信服,也具有理想的性質”。
他明白了:“每個人,不管貧富,不管貴賤,上帝都是以一個'生’字展覽了他的所有作品,然后又以一個'死’字統統予以收回。干凈而利落。”
于是,在生命終了時,他十分情愿地,也是十分堅持地捐獻了器官:他的旰臟移植到另一個人身上,他的脊椎、大腦則捐給醫學研究。 史鐵生因為插隊落戶被拋到窮鄉僻壤,因為生病而致殘,不得不扶輪問路,及到終了,透析走完全程,去了那遠天之下,每個人遲早要去的地方!
▲世界以痛吻我,我報答以歌。
他說:“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運,人的命就像這琴弦,拉緊了才能彈好,彈好了就夠了、我盡力了,所以沒有遺憾。”
他的堅強不表現在他沒有軟弱,而表現在頑強地與軟弱斗爭,把超越連續的痛苦看成是跨欄比賽,就像希獵神話中西西弗斯推石頭,墜而復推,推而復墜,永無止息。
他的一生,印證了苦難與美學的密切關聯。文學藝術以及精神的升華就是與苦難相擁而行。上帝要鍛煉一個能做大事的人,必定要叫他吃苦受累,百不稱心,才能養成堅忍的性格。一切現在的苦,都是將來的底氣。好比香料,搗得愈碎,磨得愈細,香得愈濃烈,而一個卓越的靈魂, 沒有辦法解決心中本質的生命的落寞,注定會更傾向于哲學性或者宗教性的內省。
史鐵生,一個靈魂的修行者,把他的四處飛濺的思想火花,留駐在千年文章之中。何立偉在《紀念史鐵生》一文中寫道:“鐵生的氣質,在所有的作家中是最深沉凝重的,我們在海水中嬉戲的時候不經意回頭一瞥,見他坐著輪椅,在沙灘上抬頭凝望,像一尊佛的剪影。那剪影讓我心頭一顫。我覺得我們是用腳在大地上行走,而鐵生是用思想在大地上行走。他走得比我們都遠。”
▲妹妹史嵐在2014紀念史鐵生讀書會上。
這個咀嚼人生傷痛,舔干苦難鮮血, 在通往天堂的路上,扶輪問路的史鐵生, 留給我們蕓蕓眾生,如汩汩清泉般涌出的思想,來滋潤我們的人生和世界。是他, 讓每個孤獨靈魂,得以見到他眼中絢爛的世界,從而真正去體味生活,而不僅僅只是活著。
那個把自己打的毛線衣送給史鐵生的王安憶說:“沒有你,這世界將寂寞幾分。”
(作者為旅居荷蘭金融學者,歐洲華文筆會會員,作家。)
向光亮而生的人
二十歲雙腿癱瘓,三十歲得了腎病的史鐵生,命途多舛,但他卻從寫作中找到自己的光亮;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向光亮而生”的故事。如果有機會,我們也想聽聽更多勵志的故事。
史鐵生:秋天的懷念
雙腿癱瘓后,我的脾氣變得暴怒無常。
望著望著天上北歸的雁陣,我會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聽著聽著李谷一甜美的歌聲,我會猛地把手邊的東西摔向四周的墻壁。母親就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地聽著我的動靜。
當一切恢復沉寂,她又悄悄地進來,眼邊紅紅地看著我。“聽說北海的花兒都開了,我推著你去走走。”她總是這么說。母親喜歡花,可自從我的腿癱瘓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
“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這兩條可恨的腿,喊著:“我活著什么勁!”母親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忍住哭聲說:“咱娘兒倆在一塊兒,好好兒活,好好兒活……”
▲作家史鐵生。
可我卻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經到了那步田地。后來妹妹告訴我,母親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來覆去地睡不了覺。
▲尼古拉·波茲德涅夫-秋日
那天我又獨自坐在屋里,看著窗外的樹葉“唰唰啦啦”地飄落。母親進來了,擋在窗前:“北海的菊花開了,我推著你去看看吧。”
她憔悴的臉上現出央求般的神色。“什么時候?”“你要是愿意,就明天?”她說。我的回答已經讓她喜出望外了。“好吧,就明天。”我說。
她高興得一會坐下,一會站起:“那就趕緊準備準備。”
“唉呀,煩不煩?幾步路,有什么好準備的!”
她也笑了,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看完菊花,咱們就去'仿膳’,你小時候最愛吃那兒的豌豆黃兒。還記得那回我帶你去北海嗎?你偏說那楊樹花是毛毛蟲,跑著,一腳踩扁一個……”她忽然不說了。
對于“跑”和“踩”一類的字眼兒。她比我還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她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
▲孩提時代的史鐵生與母親。
▲媽說要一起去北海看菊花,沒有想到那竟是永遠的訣別。
鄰居們把她抬上車時,她還在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我沒想到她已經病成那樣。看著三輪車遠去,也絕沒有想到那竟是永遠的訣別。
鄰居的小伙子背著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艱難地呼吸著,像她那一生艱難的生活。別人告訴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話是:“我那個有病的兒子和我那個還未成年的女兒……”
▲韋特伊莫奈花園。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灑灑,秋風中正開得爛漫。我懂得母親沒有說完的話。妹妹也懂,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音樂欣賞頻道 英文經典情歌《當我需要你》浪漫深情,溫馨甜美。似在用最溫情的話語傾訴對戀人的思念和懷念在一起度過的甜蜜幸福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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