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特殊的客人
你走了，我不能留。我知道這是定律，我只能揮揮手，告訴你，照顧自己，別再為那個人操勞了。
…………
…………
薛子明，靈魂咖啡店的老板，每一天我都會接受一個靈魂去輪回。
每天午夜，當城市休息的時候，城市陷入無盡的黑暗，只亮著幾個微弱的亮點，呼喚著天空星辰。
薛子明像平常一樣，在自己的咖啡店里，收拾東西，煮著一杯濃厚的咖啡……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
“你好，我是不是這里是不是免費送咖啡。”門被打開了，涌進來一陣冷風。來人是個老頭，六十歲左右。蒼白的頭發點綴著幾根黑色的頭發，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兩個眼睛特別的突兀，在平緩的面容上突了出來，而且眼珠子混濁，無神……
老人穿著十分的簡單，一件上了年紀的牛皮夾克，一條上面沾了點點泥漬的黑色西裝褲，臉上穿了一雙黑色的vans帆布鞋。
鞋是一腳蹬，是幾年前很時髦的一款鞋，穿在老人上顯得特別怪異……
老人站在門框里，一直不敢進來，一直在等薛子明的允許。
薛子明，望著老人出神，眼眶突然紅了，直到門外一直涌進來的冷風讓他的所有的汗毛都豎起來以后，他才反應過來。
他趕忙從咖啡店的前臺跑了出來，扶住老人的手，把他扶了進來，說，“對，晚上咖啡免費。”
薛子明手忙腳亂地將老人安排在咖啡店的沙發上，又將剛才煮的咖啡端了出來。老人趕忙接住，說，“剛才睡覺的時候，突然被人叫了起來他給我一張卡，他說拿著卡到這里等車，好不容易等到車了。開車的那個人看了我手里的卡片，說讓我到你這一杯咖啡。”老人的聲音，緩慢無力。
薛子明坐在了他的對面沙發，坐的特別僵硬，仔細地聽老人的話。
薛子明小心地說，“老人家，卡片呢。”
老人家從口袋摸出來一張白色的卡片，并且嗔怒道，“這卡片上，什么也沒有。”
薛子明雙手接過卡片，老人卡片，老人雖然看不到，薛子明卻看得到，很顯眼的三個字撞上了心頭，“往生證”。
卡片上，寫了老人名字。
薛子明將卡片放在了沙發上，說“老人家，喝口咖啡吧，剛煮的挺香的。我替您放了幾塊糖。”
老人家端起了香氣四溢的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
“好喝么，老人家。”
“不怎么好喝，我從來沒有喝過咖啡，我從來都不知道咖啡原來這么苦，你放了糖，還這么苦……”老人面容都有些苦澀，但是他突然笑道，“但是我的兒子特別喜歡喝咖啡。”
薛子明問道，“您的兒子多大了。”
“快三十了吧。”
老人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味道，“你知道么，我兒子特別孝順。我那一年得了病，一場大手術，切了一個拳頭大的腫瘤。我的兒子休了學，照顧我。我怎么勸他，他也不聽，跟我的老伴，和我的女兒他的姐姐一起照顧我，我住院住了很久很久，他就一直陪著，一分一秒都不敢離開……”
薛子明靠在沙發上，仔細地聽著老人的話，也沒有插嘴。
“你知道么，我最近越來越記不住以前的事了，我的兒子三年前不在了，我都記不住了他了。我每天都聽我老伴，挺他以前的事情，他生前都沒有留下一張照片，我只能通過老伴的話盡力記住他，你知道那種感覺么，明明是我最愛的人，我連記住他都成困難……”老人的聲音都開始哽咽了。
薛子明安慰道，“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老人用手抹了抹眼淚，說，“我不知道兒子他怎么樣了，我好像再見見他……”老人已經泣不成聲了。
他拿起了咖啡杯，喝了一口覺得很苦澀的咖啡。
“老人家，您兒子一定希望您能快樂地活著……別太傷心。”不知道什么原因，薛子明的聲音也開始哽咽了。他知道現在說什么話都是蒼白無力的。
“你知道么，我兒子特別喜歡滑板，我當時特別討厭他這個愛好，我想啊，一個農民的兒子，喜歡這個干嘛，我怎么勸他他都不聽，我越說他，他越不清……”
“直到哪一天，我生病了，他照顧我，再也不玩滑板了。他把以前錄的視頻都刪掉了，以前的照片全部刪掉了，以至于………”
“以至于他什么都沒有留下……只留留下了我腳上穿的鞋，是他以前穿過的，后來給了我。我穿了很久……”
薛子明沒有太多的話，只是將目光放在了他的鞋上，那雙穿了很久的一腳蹬帆布鞋上。
薛子明陪老人聊了很久，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聽老人說，聊老人年輕的時候的事情，聊老人家里的趣事，更多的是他兒子的事情……一個身為丈夫，身為父親的人從年輕到老的故事。
很久很久，外面依舊是漆黑一片，還能聽到陣陣冷風不斷。
一個溫暖明亮的空間里，一個老人和一個年輕人面對面坐在沙發上長談……
突然響起了一陣叩門聲，咖啡店的玻璃門，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高大男子。
薛子明認識他，是遲凌。
薛之明跟老人，說了聲抱歉。然后趕緊走到外面。
外面的冷風撲在他的臉上，讓他瞬間都清醒了。
遲凌焦急地跟薛之明說，“之明實在不行了，快來不及了。”
“能不能再等等。”
遲凌急得都在跺腳，“我已經幫你拖了一個小時，實在來不及了。”
薛子明正在苦惱之時，老人從咖啡店里獨自走了出來，看著跟我說了聲，“謝謝你，陪我這個小老頭說了聲這么久……”
老人跟遲凌說，“是該走了么，那我們走吧。”
遲凌不敢接話，只是看了看薛之明。
薛之明看了看手表點了點頭。
然后遲凌扶著老人走進了黑暗。
遲凌很高大，老人很瘦小。
在冷風中，老人的衣衫飄動，顯得無限的落寞，他的腳步很緩慢，一步步慢慢走，慢慢走，遲凌盡力地配合著老人的腳步，兩個人逐漸走進黑暗……消逝……
老人踏入去往往生的路……
…………
…………
薛之明轉頭走進了那個溫暖明亮的咖啡店，一頭倒在了沙發里。
他再也控制不了他的情緒，整個人蜷縮在沙發里，哭的不像樣……
他摸到了那張卡片，摸著上面的字“養生證”“薛明泉”。
“爸爸。”他摸著卡片名字哭喊道。
“爸爸，我也想你……”
…………
…………
你走了，我不能留，我知道這是定律……你送我來到這個世界，我只能揮手送你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