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小時候都聽過讀過童話和寓言故事吧？語文課文和課外讀物里有《白雪公主》《灰姑娘》《小人魚》《賣火柴的小女孩》《匹諾曹》《一千零一夜》……我們學(xué)校逸夫圖書館文學(xué)書庫有兒童文學(xué)專區(qū)。學(xué)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兒童文學(xué)要講一章。幾乎人人都是被童話喂養(yǎng)大的。
成年以后，我們給娃講我們讀過聽過的童話，讓下一代也被童話所喂養(yǎng)。我們提取童話里發(fā)光的部分，讓我們的孩子像《灰姑娘》里說的，要“堅強勇敢，仁慈善良”。
人到中年，經(jīng)歷了人間的刀光劍影、雨雪風(fēng)霜，我們會赫然發(fā)現(xiàn)，小時候讀的童話和民間故事里面，原來有那么多褶皺。褶皺里，有很多陰影、很多悖論、很多血腥、很多一經(jīng)思考就脊背發(fā)涼的真相。
十年前，周曉楓寫過一個長篇散文《黑童話》。作為曾經(jīng)的兒童文學(xué)編輯，她寫到:“白雪公主因為王子的愛情而復(fù)活，她曾經(jīng)的死沒有疼感和傷痕，短暫又富有詩意。再看看另一個美人的下場，為王后準備的是炭火上的行刑：一雙燒得通紅的鐵拖鞋，用鉗子夾過來，'她只得穿上這雙鐵鞋跳舞，直到倒在地上死去。’故事結(jié)尾，我們再次驚訝地發(fā)現(xiàn)童話的逾常：從來，都是善者，使用酷刑。”這就是童話里幼小的心靈存有困惑但并不能覺察的殘酷和不合理性。
過了幾年，作為童話作家，周曉楓又寫了長篇散文《血童話》。從“黑”到“血”，她更富有耐心，更持續(xù)深入。以犀利的筆觸，在童話美好的表相之下，解析出更多的血腥與邪惡:“我其實并不喜歡白雪公主。從某種意義上說，白雪公主還不如壞皇后善良。出于忌妒的壞皇后，至少難以直面白雪公主的死，才指使獵人在偏僻地下手；即使壞皇后迫切渴望對手死去，她采用的是讓白雪公主安樂死的方式，過程無痛，并且享用水晶棺的白雪公主無損美貌。而白雪公主縱容甚至就是指使，給她的繼母施用鐵鞋酷刑，用她凄慘的哀號來為華麗的婚禮助興，似乎那更能彰顯她復(fù)仇后的榮譽。白雪公主的興致和樂趣，不說邪惡也夠冷酷。”
“當然，王子們永遠寵著白雪公主，不以為意，可那些乳臭未干的小男生有什么判斷力呢？不辨是非曲直，只要白雪公主有足夠的美貌，他們就只知道穿著芭蕾緊身褲來顯示發(fā)育中的生殖性。童話的公式還有一條：沒有現(xiàn)實化的婚姻意義的結(jié)尾。'公主與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沒有誰向我們揭示，疲倦的幸福持續(xù)了多久，之后是否接續(xù)斑駁的命運。白雪公主永遠是白雪公主，她不會長成壞皇后的樣貌……即使從推理上講，壞皇后的樣貌就是一個老了的白雪公主。”
童話是人們的一種愿望，即使經(jīng)過了美化，仍然體現(xiàn)成人價值取向和男權(quán)價值觀。所以周曉楓找出童話中的“黑”和“血”現(xiàn)出原形，以成人視角回到童年現(xiàn)場，讓我們學(xué)會反思和批判。
其實，讀童話的過程里，困惑早已埋下伏筆，但等著她以筆催化。小人魚為了愛而忍耐和犧牲，可是她的忍耐和犧牲到底有什么意義？七個小矮人幫助了白雪公主，甘愿她喝他們的牛奶，吃她們的面包，而不配擁有她的愛情，只有一個完全陌生的王子才可以隨便吻她，并用吻拯救她。一到十二點一切就被打回原形，可是灰姑娘不小心跑掉的水晶鞋就不會。那么，那只水晶鞋到底像不像她繼母所說的，是誘惑王子的信號？而且十二點難道不是一個隱喻，意味著灰姑娘要保持貞操與神秘？七仙女下凡，光棍偷看她洗澡，偷了她的衣服，還不說他是耍流氓，還要嫁給他跟他生兒育女……
相比白雪公主的繼母，電影《灰姑娘》里的凱特.布蘭切特繼母扮演繼母歸宿不錯，讓人可以接受。她帶著兩個女兒隨公爵大人移居國外，從此杳無音訊。
再說回王子。就我們目前從娛樂八卦新聞里的了解，現(xiàn)實版王子大多花心不靠譜。從查爾斯到威廉，都是出軌男。所以眼科醫(yī)生老梁為童話重新設(shè)計了新版本:
“小美人魚露出海面，看到了英俊的王子，向女巫要來魔藥，讓王子喝下，王子長出魚尾巴，跳進大海，成為美人魚公主的男寵；”
“或者，小美人魚定期跟王子約會，AA付賬單，咱不白嫖啊，生了孩子繼承人類王位或者海底王位，雙贏啊；”
“或者，小美人魚跟王子鬧掰了，一刀扎進渣男心臟，血液流到她的雙腿上，她又變回了人魚公主，回大海繼承王位、嫁給人魚王子；”
“公主看到了青蛙，不要去吻，有寄生蟲；”
“白雪公主被吻醒，給王子一耳光，您丫哪位？性騷擾要報警！”
只能說，周曉楓讓我們從童話的狂熱回歸理性，老梁讓我們從理性再躍升到極度清醒，這種解讀過癮，爽！
這個時代，獨立女性正在掙脫束縛她們的鎖鏈，敢于向男權(quán)說不。她們越來越清醒地看到了童話發(fā)光的部分之外，斑駁陸離的真相。正像老梁說的，“我愿意用今生的愛情，去換取發(fā)光的事業(yè)。”
老梁和周曉楓讓我們知道，剝掉表面只能滿足味蕾卻吃不飽肚皮的糖霜，我們才能看到做蛋糕的原材料。做一個有理性的成人吧，躺平昏睡，等不來一個王子，我們也不要他的吻。這世上從來就不存在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一絲努力，就無限度寵愛你的王子。公主就那么幾個，你也沒有會魔法的仙女教母。做夢耽誤事，不如起來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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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閱讀，周曉楓。其作品收藏在逸夫圖書館文學(xué)庫。《你的身體是個仙境》《斑紋——獸皮上的地圖》《收藏——時光的魔法書》《河山》《星魚》《聾天使》《宿命——孤獨張藝謀》。關(guān)注白城師范學(xué)院圖書館公眾號，可查閱館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