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四川龍漕溝山洪慘劇,觸動很大。同情與遺憾,放心里就夠了。 山洪慘劇的教訓,網上總結的夠多了。我僅補充一點冰冷的思考:首先,不得不承認,創傷事件往往是最實用的學習——經驗保命,刻骨銘心。但問題來了,我們如何在學到經驗教訓的同時,又能避開創傷陰影的二次傷害? 我所在的一個研發群,里面常有人轉發意外災禍的小視頻,車禍、暴力、溺亡……不少人對此的態度是:不敢點開看。原因是,心理上受不了。 但我認為,我們應該去了解,去直面恐懼,并從中學習。因為,苦難的意義是讓幸存者不犯同樣的錯誤。 那么,創傷陰影呢?進化早已賦予我們應對的手段。 幼年時,我家住河邊。那時常做一個“夢”:藍天白云碧水,孩子溪流嬉戲,河上游洪水襲來。我呼喊著,赤裸跑回家。場景詭異,一直以為是夢。昨天恰跟表哥聊到此,才知不是夢,真事。 表哥說,那時他被沖走了一段,還好被沖到支流抱住了大石頭,僥幸得救。四川龍漕溝山洪慘劇,就是我那個夢魘的再現。 這種級別的災害對年幼心靈的創傷可想而知,但我今天卻能心不驚肉不跳的談論,且作為目擊者,我對陌生水域充滿著絕對敬畏。 簡而言之,就連幼童都能從恐怖創傷中走出,同時還學到終生保命的經驗。這背后,依賴的是大腦自帶的一套精妙的裝置:做噩夢。 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最重要的貢獻是讓人們重視夢的功能價值。但除此之外,弗洛伊德對夢的思考結論錯的離譜——夢并非欲望的滿足。 現代大腦睡眠神經研究明確了,夢有三大功效: 其一,讓大腦維持狂野的創造才能,這個在上篇專題睡懶覺,有益學習談過; 其二,為白天學到的身體技能提供“反復演練”的“場所”,內化成“肌肉記憶”。 而它的第三個功效,則是精神療愈:通過做噩夢的形式把創傷時的負面情緒從經驗中剝離。 簡而言之,睡夢會達成兩個小目標,一個是整合記憶,一個是刻意遺忘: 一是協助我們記憶重要的細節,將之與你的已有知識整合,融入自傳記憶;然后,是主動剝離掉包裹在經驗教訓中的負面傷痛,撫平創傷。 這正是為什么我們回憶以前的重大創傷,內心沒有了負面情緒,而我們卻能反復從重要的經歷中學習得失。 所以,許多地方都流傳一個說法,噩夢晚上做,好運現實來。這契合睡眠科學。 但我要提醒兩點:只有在事件發生后夢到痛苦經歷才能夠療愈該負面事件的情緒沖擊,普通的夢并沒有此效果。 另外,夢建立在優質睡眠的基礎上。很多人經歷創傷后,傾向于選擇縱欲玩樂、酗酒焦愁來“轉移注意”。這些方法實則極度愚蠢,只會起到反作用。我甚至認為這些行為并非人的本能,而是受了影視偶像們誤導。 像是酗酒或縱欲非但錯失了在創傷事件后做噩夢的契機,還嚴重破壞睡眠質量,相當于自己摧毀了本能自然的睡眠療愈。 為什么士兵容易患創傷后遺癥?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們交感神經長期興奮,腎上腺激素也分泌過多,以至于長期影響睡眠質量。這就不斷錯過了做夢療愈的時機。 撫平創傷的不是時間,而是做夢的時間。 人生很長,有些創傷難以避免,我們可以縱欲轉移或麻木逃避,但我們也可以選擇睡個好覺,在噩夢中,直面恐懼,恢復勇氣,拾得經驗,活出更大的生命價值。 這才是對苦難最好的哀悼。 本期話題:你常做夢么?對夢的態度如何?有極少數的人具備微控制夢的能力,據說代表人類3.0的進化方向 部分參考索引: [1]“Michael S. Gazzaniga,Richard B. Ivry, George R. Mangun ” Cognitive Neuroscience: The Biology of the Mind[2]“Matthew Walker ” Why We Sleep:The New Science of Sleep and Drea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