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肚子里有一團火，他剛剛喝了很多的烈性酒。
在此之前，男人和幾個朋友打牌，男人嘛，聚在一起，話題就免不了關于女人的事。
這個圈子很小，說來說去，談論的都是大家的熟人。
甲說：你們知道嗎？張三昨晚又打他婆娘了，往死里整！
乙說：我不是住在他們家旁邊嗎，那女人的哭喊聲，就像殺豬一樣，那個叫慘呀！嘖嘖！
丙說：聽說他婆娘在外面養漢子，你們還別說，那個女人長得還真夠風騷的，大大的奶子翹翹的屁股，看一眼，我口水就流下來了！
男人有些心虛：那女人真偷漢子嗎？你們曉得偷的誰呀？
乙說：這個倒是不太清楚，平時我也沒看到那女人把哪個男人帶回家里去。其實吧，張三才不是一個東西，整天在外吃喝嫖賭，外面瘋夠了，回來就打他婆娘，一點都不把他女人當他婆娘看待！
甲說：老實說，如果那女人在外面偷人，一點都不過分——只準張三嫖女人，不準他婆娘偷漢子呀！活該張三要戴綠帽子！
丙說：張三婆娘是個可憐的女人，一個人從內蒙古跑到這里過生活，他男人還不把他當人待，孤苦伶仃的，就是不曉得讓哪個家伙鉆了空沾了便宜！你們還別說，那個女人長得還真水靈，如果是我的老婆，我肯定往死里疼，真不曉得張三這個家伙怎么想的！
男人心里暗暗得意，他就是朋友們嘴里說的那個漢子。
女人真的是一個好女人，男人整天看到她家里家外忙著，很瘦弱的身體承擔著畸形的重壓，張三從來就不做事，整天游手好閑吃喝嫖賭，女人和閨女身上從來就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女人辛苦掙的錢全被張三花在外面了。
男人心中一直忿忿不平，憑什么張三那小子能找到這么好的老婆，而自己高高大大的，都三十好幾了，連女人長什么樣子什么滋味都不曉得——當然，那是在和那女人好之前。不就是沒社會地位沒房子嘛，給人修電動車咋的啦，那是正當行業，憑勞動吃飯，可就沒幾個女人拿正眼看自己一下，這也罷了，現在正經人家的閨女都想找一個好的依靠也是人之常情，但讓男人郁悶的是，男人實在憋不住了——在聽了別人說打手槍容易傷身體，他也就再也不敢這么去做了，就想到浴城里找個小姐滿足一下生理需要，哪知兜里揣了一百塊錢去浴城，等了好半天，愣沒有一個小姐上來搭理他——做小姐的都這么勢利，何況別人呢？還不都是鼻孔朝天！這個社會現實著呢！沒房沒車只好打光棍！
女人是擺地攤賣水果的，起早貪黑在路邊搭一個帳篷做買賣，六歲的女兒幼兒園也沒上，就在地攤旁自己玩。有時候女人抬貨往三輪車上放，貨太重女人抬不動，男人的攤位就在旁邊，看到了就順手幫一下，對男人來說，真是小菜一碟，每次這個時候，女人也不說謝謝的話，就是朝男人笑一笑。女人很少說話的。
說來也奇怪，女人不管怎么風吹日曬，總是那么白白凈凈的，長得也嬌小秀氣，怎么看都還像一個大姑娘似的。
男人還喜歡逗逗女人的小丫頭，手頭有了一些錢，也舍得買一些小零食給她們娘兒倆，老實說，男人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也沒想太多，就是可憐她們！
有時候，男人也會罵張三不是玩意，讓娘兒倆活受罪；有時候，男人也會抱怨命運不公到現在還打光棍連女人的身體是什么樣子的都不曉得。通常是，男人說話，女人就在旁邊聽。
女人的生意不怎么好，周圍的人好像也不怎么買她的水果，很多時候，那些人買水果時總跑離這還有一條街的王五水果攤那買。
男人也打聽了，女人賣的價只比王五還便宜而且還新鮮，男人就很奇怪，一問他的狗朋狐友，才知道內情：原來周圍熟人的老婆都不約而同地給自己的男人下了命令，不許光顧女人的生意。這人吧，長得漂亮原來也招人妒嫉！
如此這番，男人出于同情不時的幫幫女人，也給女人孩子買一些好吃的東西，以前男人也想著買幾件好衣服給她們娘兒倆，娘兒倆的衣服實在是太舊了，但當男人將衣服送給她們時，女人拒絕了，女人怕張三瞎起疑心打她。從那以后，男人就給她們買好吃的。男人也想得開，反正是光棍一個，吃飽就行，多出來的錢能救濟別人積積德，沒準下輩子還能多找幾個婆娘呢。
也就是在一個午后，女人剛進了一批貨，像往常那樣，女人想將貨先放在男人的出租屋里，因為男人的屋子離這里很近。女人也不想拖回家怕折騰。
當男人幫著把貨拖進自己的屋里時，再一回頭，昏暗的光線下，女人將自己脫得一絲不掛，白花花地刺著男人的眼珠子。
那一刻，男人感到轟的一聲有血沖到腦門子，頭暈得很都不曉得該干什么才好。
傻子！女人將門鎖反鎖，拉著男人的手來到床邊。
男人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他手忙腳亂地剝光自己，將女人壓在床上，卻不知道下面該做什么了，很是窘迫！
女人很輕柔地握著男人，引導著男人。
你是好人！女人喃喃道：我要讓你曉得什么是女人。
那一個下午，男人心里盛滿了感動！
那一個下午，驚天動地！
也是從那一個下午開始，男人的心中有了女人。
你和張三那個畜生離了吧，我來養活你們娘兒倆！男人對女人說。
怎么可能說離就離得了的呢，何況還有一個小丫頭。女人很凄然。能天天看到你我也就很知足了。
男人也開始知道修理邊幅了，女人也會抽空給男人收拾一下他那個小小的窩。屋子里有了女人的痕跡女人的氣息，也就有了家的味道。
男人比以往更關注女人，女人也以女人的方式回報著男人。這是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一直都沒有其他人知道，包括張三。
正想著，忽然聽到乙說：我看到那女人在收拾包袱，鬧著要回內蒙呢。
男人心中咯噔一下，甩下手中的牌，拔腿就走。
后面朋友追問：你干啥去？
你們別管我了，我有事。男人大嚷著。
遠遠地望去，女人家的房門緊閉著，也不太清楚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不停地在路口邊徘徊著，想去女人家看看，又怕給女人帶來不好的后果，很是矛盾，所以現在能做的，好像只有像個傻子似的原地踏步走，如果女人要回內蒙，這個路口是她必經之地——男人也想好了，如果女人回內蒙，他也跟著去，本來他就自己一個人，到哪還不都是一個樣。
路旁邊開著一間小館子，因為還沒到吃飯的時間，里面就顯得空落落的，老板娘坐在凳子上，像看一個精神病人一樣看著男人，這里的人相互之間都是認識的。
被老板娘看長了，男人也覺得自己像一個精神病人，他不喜歡別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另外一個人。反正肚子也餓了，男人拉開小館子的拉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沖著老板娘囔囔道：老板娘，來一瓶白酒，再炒幾個小菜。
老板娘語帶嘲諷：喲呵，舍得犒勞自己啦，等著，馬上就好。
男人的酒量很大的，但今晚他悶著頭喝悶酒，也不曉得喝了多少，喝得頭重腳輕，耳朵也經歷了從冷清到熱鬧再回歸冷清的過程，桌上的小菜卻沒怎么動。
男人從來都沒想過，自己還能實實在在的得到女人，雖然，這樣的得到見不得光，可男人不服氣，那些有錢的男男女女自己可以花天酒地胡作非為，他們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別人稱作為時尚生活，而別人看待他們的眼光也是熟視無睹甚至滿是羨慕，好像那些事就是他們的專利，如果是平頭百姓，哪怕根本就沒有赤裸裸的利用關系，也許因為種種無奈被迫有違背常理的事情，那將面臨的或許就是能淹死人的口水。
其實，在男人心中，他真的很滿足了。女人的出現，讓他曉得什么是幸福的滋味。
今夜，男人給自己下達了死命令，一定要帶走這個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
男人被老板娘趕了出來，小館子要打烊了。
外面下雪了，很大。
男人手扶著路口的電線桿，昏黃的燈光下，早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夜已經很深了，尤其在這樣一個風雪夜，人們早早鉆進暖暖的被窩里了。
翻江倒海般大吐一場，男人的身體軟軟地貼著電線桿坐下來，屁股下面，既有積雪，也有男人吐出來的穢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雪越下越大，男人依然坐在雪地上，根本無法動彈，但頭腦里卻奇怪地閃現出一幕絢麗的畫面：
男人和女人擁有了屬于他們自己的家，兩個人共同生活共同做事，那個小丫頭也高高興興地上了幼兒園，生活中充滿了歡聲笑語……
第二天，早起的人們發現，男人凍死在路邊電線桿下面，男人的臉龐帶著別樣的笑容，好像死亡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人們都說凍死了一個醉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