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善用離間計
文章來源: 作者:熊劍平
陳平（？～前178年），陳留陽武（今河南原陽縣東南）人。曾多次行間建功，是一位善于使用離間計的謀士，為劉邦奪取天下立下了奇功。
一
陳平少時家貧，卻有一位非常寵愛他的兄長。家里三十畝田地全由兄長陳伯一人辛苦耕作，而陳平則打著“游學”的旗號四處交友閑逛。
雖然陳平品行不端，但在陳伯眼中，他這個喜歡讀書的弟弟將來一定會很有出息，所以便辛苦勞作，勉強支撐著陳平的交游。
陳平雖滿腹經綸，卻一直沒有施展的機會，混不到一官半職，因而也被一般人所輕視。看到陳平長到成婚的年齡，兄長便張羅著為其娶妻。但是，陳平在婚姻問題上雖也能從俗，卻仍然不順，“富者莫肯與者，貧者平亦恥之”（《史記·陳丞相世家》），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所謂“高不成低不就”。當地有一個叫張負的富豪，他的孫女嫁人五次，可是丈夫都死了，所以當地的男人都不敢再與她接近，但陳平卻不在乎這些，很想娶她為妻。張負偶然之中見到了陳平，很欣賞他的才學，便受陳平之邀到了他的家里。當張負看到陳平家只是負郭窮巷、弊席為門，卻仍有不少飽學之士肯與之結交，更是認定陳平的不俗，于是決定把孫女嫁給他。陳平自此之后得到了張負的資助，交游的圈子更廣，認識的朋友也更多了。
這一年社祭，人們推舉陳平為社宰，為鄉親們分肉。陳平把肉分得十分均勻，讓大家都很滿意。地方上的父老鄉親們紛紛贊揚他說：“陳平這孩子分祭肉，分得真好，太稱職了！”陳平卻感慨地說：“假使我陳平將來能有機會治理天下，也一定能像分肉一樣分得允當，盡心稱職。”
公元前209年，即秦二世元年，因為不能忍受暴秦的虐待，陳勝、吳廣揭竿而起，率先在大澤鄉起義。陳勝的部將周市平定魏地，立魏咎為魏王。陳平覺得這是自己施展身手的好機會，便辭別了兄長，來到魏王手下謀得一份差使。在魏王手下，陳平曾經幾次就政事上書，雖然都是真知灼見，不僅從未被魏王采納，反而屢屢受到小人讒言誹謗。為了自保，陳平只好不辭而別。不久之后，他又投奔了楚王項羽。沒想到這項羽志大才疏，無道乏能，起初尚能重用陳平，但在陳平一次戰敗之后，便聽信讒言想要加害于他。陳平一方面害怕受到迫害，一方面也看到項羽不足與謀大事，便掛印封金，再次出逃。他想起漢王手下的魏無知是自己的老朋友，于是決定去投奔劉邦。
天快黑時，陳平逃到了黃河邊，請船夫送他過河。陳平上船之后，船夫看到他將軍一樣的打扮，以為他身上帶著珠寶，便想謀財害命。陳平反應很快，為了保全性命，他馬上脫了衣服扔在船上，光著上身來幫船夫劃船。船夫看陳平身上并沒有什么貴重的東西，就此打消了謀害陳平的念頭。
經故友魏無知的引見，陳平得以見到劉邦。劉邦設宴招待他一番之后，便請他回館舍休息。陳平卻說：“我今天來找您是有事情的，而且我所想說的話不能超過今天。”劉邦只得留下陳平繼續縱論天下大事，沒想到二人竟然談得十分投機。劉邦于是立即任命他為都尉。寸功未立，居然就受到如此重用，劉邦手下眾將當然感到非常不服氣，為之嘩然，但劉邦力排眾議，反倒對陳平更加信任，甚至讓他做了“參乘”，主管護軍事務。陳平自此開始，一直效忠劉邦，而且屢出奇計，為漢王平定天下立下了赫赫戰功。
二
公元前204年，楚漢相爭進入關鍵時期。劉邦在前一年攻占項羽的巢穴彭城后，一度產生輕敵情緒，反被項羽困于滎陽長達一年之久，始終不能擺脫。劉邦請求項羽以滎陽為界，雙方和解，遭到項羽斷然拒絕。劉邦非常郁悶，他問陳平：“天下紛紛，何時定乎？”（《史記·陳丞相世家》）面對情緒低落的劉邦，陳平客觀地分析兩軍短長，為劉邦出謀劃策。陳平曾在項羽手下呆過一陣子，對楚軍的虛實情況相當了解。在陳平看來，項王為人缺少寬容之心，容易聽信讒言，正是運用反間計的時機。項羽的得力謀臣，不過范增、鐘離昧、龍且、周殷等數人而已。如果舍得投入，以數萬金為籌碼去悄悄離間他們君臣，然后再舉兵攻之，必定能夠打敗項羽。劉邦便拿出四萬金交給陳平，讓他作為行間的費用。
這時候，劉邦周圍那些懷疑陳平人品的人，紛紛跑到漢王身邊說陳平的壞話，并且對劉邦一擲千金的行為感到不解。絳侯、灌嬰都以陳平“盜其嫂”而誹謗陳平，而且說陳平一貫聚斂財物，不知道去向，所以給他錢財恐怕只會被貪污。劉邦經不住眾人的再三勸說，最終也心生疑慮。他召來陳平質問：“聽說你原來是幫助魏王的，后來又離開魏王去幫助楚霸王項羽，現在你又來幫助我，這種反復無常的行為怎么能不讓別人懷疑你的信義呢？”陳平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我侍奉魏王的時候，魏王不能很好地用我，我有一些很好的計策，他也聽不進去，所以我只能失望地離開他。沒想到那個西楚霸王也不信任我，所以我這才來歸附大王。我久慕大王善于用人，所以才不遠千里前來投奔大王。我什么也沒帶就來到這兒，這才接受了人家的禮物。沒有錢財，我就生活不了，更辦不成事。如果大王聽信讒言而不用我，那么我收下的那些禮物還沒有動，我可以全部交出來，請大王給我一條生路，讓我辭職回家。”陳平的這一番話，道明了劉邦、項羽在用人上的高下之分，讓劉邦對陳平增添了好感和信任。他重重地賞賜陳平，并提升他為護軍中尉，專門監督諸將。這讓劉邦手下那些不很服氣的將領頓時安靜了下來，不敢再說陳平的壞話。
經過這次對話之后，軍中再有類似的讒言，劉邦皆一笑置之，不予理睬，對陳平“恣所為，不問其出入”（《史記·陳丞相世家》）。得到劉邦的高度信任，陳平這才能夠安心為其效命，放手開始他的間諜活動。他費盡心思地在楚營悄悄收買奸細，令他們在楚軍中散布流言說：“鐘離昧、范增等因為功高而未能裂地封王，因此而心生不滿，很想與漢王聯合起來，一起滅掉項羽，瓜分楚王的土地。”這些話傳到項羽的耳朵里，他果然對鐘離昧和范增等起了疑心。為了慎重起見，他決定派遣使者到劉邦大營打探虛實。
陳平先以高規格接待楚使，在見到楚使之后，又故作驚訝說道：“我以為你是亞父派來的使者，沒想到你原來是項王使者啊！”接著，陳平就立即將接待規格一降再降。這種做法，無疑讓項羽派來的使者暗暗感到吃驚，立即開始相信范增和劉邦暗中勾結的傳言。
楚使忿忿不平地回到楚營，把陳平接待自己的前后經過，向項羽做了詳細匯報。項羽因為早就聽說了軍中的一些流言，再加上親信的這一番鼓噪，便不敢再對鐘離昧、范增等人委以重任。鐘離昧、范增自此之后，被項羽日漸疏遠。隨后，善于指揮作戰的鐘離昧，其兵權也被項羽剝奪。漢軍承受的壓力頓時減小了很多。范增知道項羽不再信任他，大感失望。他憤怒地對項羽說：“天下大事已經定了，大王你自己處理決定吧，我只想告老還鄉，過我的安穩日子去。”項羽聽到他的這番話之后，并未作絲毫的挽留，失去了一員大將。不久之后，曾經被楚王尊為亞父的范增在回老家的路上，背部生癰疽而死。項羽身邊自此失掉了一位得力的謀士。
項羽怕日久生變，于是加緊攻打滎陽，這讓劉邦非常焦急，一直苦思突圍之計。這時候，陳平再獻詐降計，幫助劉邦成功突圍。陳平找來兩千多婦女，讓她們穿著武士的鎧甲，乘著夜色從滎陽東門投降，再讓漢將紀信扮作劉邦，乘天子輦，謊稱城中糧草早已經斷絕，不得不出城投降。項羽信以為真，帶領楚軍大隊人馬都到城東接受劉邦的投降。乘著這個間隙，劉邦和陳平等人，率領少數人馬從西門出城，成功得以脫逃。
公元前203年10月，劉邦的重要輔佐韓信占據齊地，自以為功高，于是派遣使者要求劉邦封他為齊假王。劉邦氣得大罵，陳平和張良則暗中踢劉邦的腳，漢王這才忽然領悟，立即改變了態度，隆重接待韓信的使者，改口罵道：“這個韓信不求真王，反倒求個假的！”劉邦立即拜韓信為齊王，從而及時避免了漢軍的分裂。后來，韓信協助劉邦成功擊敗項羽，為劉邦奪取天下做出了重要貢獻。西楚霸王項羽退至烏江，自感無顏再見江東父老，遂引劍自刎。楚漢相爭四年之后，終于以劉邦的獲勝而告終。
三
公元前202年，劉邦登上皇帝寶座，史稱漢高祖。不久之后，高祖就收到告發楚王韓信謀反的密信。劉邦向諸將征詢對策，最后還是采納了陳平所獻計謀，裝作出游云夢澤，乘著韓信出來迎接的時候，把韓信抓了起來。后來，劉邦將韓信貶為淮陰侯，留居京城。這樣一來，韓信即便真有反叛之心，也不能再有所作為。通過陳平的這一計謀，劉邦兵不血刃地消除了分裂和割據的禍根，維護了新王朝的統一與安定。
劉邦在奪取天下之后，一度忙于經營中原地帶，無暇顧及塞外。這時候，長城北面的匈奴乘機南下，占據了漢人的大片領土。公元前200年冬，劉邦統率大隊人馬御駕親征。由于輕敵，劉邦率領軍隊一直向北開進，但沒想到在行進到平城（今山西大同市東北）時，被匈奴單于冒頓率40萬精銳騎兵包圍于白登山（今大同市東面）。冒頓命令軍隊分別把守住各個重要路口，擋住漢軍的救援。
當時正值嚴寒，連日雨雪不斷，劉邦和將士們都被凍得手腳僵硬。在被圍困數日之后，軍中的糧食也快要被吃完，大隊人馬饑寒交迫，危在旦夕。這時候，又是陳平以出色的行間術，幫助劉邦脫離了險境。
陳平得知冒頓對新得到的王后閼氏非常寵愛，于是就想從閼氏身上做文章。據裴骃《史記集解》，陳平親自作為說客下山求見閼氏。閼氏意外聽說漢軍派來使者求見，便命令左右退下，馬上召見了陳平。陳平立刻向閼氏獻上大量的金銀珠寶，說是漢皇帝送給閼氏的，然后又另取出一幅圖畫，請閼氏轉交給冒頓。
貪財的閼氏看到珠寶之后，愛不釋手，便收下了這些禮物。她再打開圖畫，只見畫上繪著一個絕色美女，不禁起了妒意，便連忙詢問陳平：“這幅美人圖是干什么用的？”陳平回答說：“漢帝被單于包圍，非常愿意罷兵言和。所以把金銀珠寶送給您，再請您代他向單于求情，可又怕單于不答應，就準備把這位美人獻給單于。因為美人現在不在軍中，所以先把她的畫像呈上。”
陳平接著說：“如果您能幫助我們解圍，那我們當然不會再把美人獻給單于了，而是情愿多送給您一些金銀珠寶。”閼氏立刻明白了陳平的來意，便對他說：“那就請你回去告訴漢帝，盡管放心好了。”
閼氏急忙找到冒頓，對他說：“漢、匈兩家本不應該互相殘殺，現在漢朝皇帝被困在白登山，漢人怎么肯就此罷休？他們一定會拼命前來相救。況且，就算你打敗了漢人，奪取了他們的城池，也可能會因水土不服，無法長住。況且漢王有神靈保佑，怕是不一定能立刻消滅得了，請大王明察。”冒頓看到劉邦大軍多日不見動靜，也懷疑他們有什么陰謀，怕受到什么埋伏，便聽從了閼氏的勸告，最終“引兵而去”（《史記·匈奴列傳》）。就這樣，陳平通過巧妙的行間，使得劉邦成功地逃出匈奴的包圍。
陳平以出色的軍事謀略，始終受劉邦重用。劉邦奪取天下之后，對一班功臣均有賞賜。當他厚賞陳平時，陳平卻辭謝說：這不是我的功勞，漢王還應當另封他人。如果沒有魏無知舉薦的功勞，我怎么能夠有效命的機會呢？劉邦非常高興，對陳平更加另眼相看，同時馬上厚賞了魏無知。陳平此舉既使得劉邦賞善無遺，又賺得不忘本的美名，更報答了魏無知的舉薦之恩。
陳平用美人計行間，史官如司馬遷都覺得鄙陋，有失漢朝君臣體面，故而閃爍其辭地說“其計秘，世莫得聞”（《史記·陳丞相世家》），讓世人對這一段歷史不甚清楚。幸好有《新論》等書，對此如實做了記載，讓我們得以窺見陳平的這一行間謀略。
作者單位：南京國際關系學院學報編輯部
責任編輯：謝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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