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本學期我接到的第四個孩子厭學案例了。
電話咨詢的來訪者是一位母親，急促高昂的語音語調泄露了她的焦急：老師，我兒子三天兩頭不去上學，急死我了，這可怎么辦？
這個媽媽告訴我，她有兩個孩子，大女兒24歲已經工作了，小兒子10歲，才上三年級。整個暑假，無論媽媽怎么催，孩子就是拖著不寫作業。臨近開學那幾天，媽媽好說歹說，威逼利誘，孩子馬馬虎虎算是把作業給對付上了。半個學期以來，孩子時常表示不愿去上學！問孩子原因，他的理由五花八門，說老師脾氣不好、說作業又多又麻煩、說就是樂意在家里……全人家齊上陣，威逼利誘擺事實講道理，小寶貝兒勉強去上學了，可是學習特別消極，作業拖拖拉拉，沒幾天又反復！跟老師溝通，老師反饋說，就算積極鼓勵孩子，他在學校仍然比較被動。動不動就說，“我想回家，我不愿意上學！”一家人為此特別犯愁，不知怎么解決。
哎，遇到這樣的麻煩事，可真夠家長鬧心的！
從這位媽媽的描述看，她兒子有些“厭學”了。厭學，顧名思義，就是討厭學習。兒童的厭學行為表現很多，比如：把學習看成負擔，被動的應付學習，責任心不強，行為散漫，曠課、遲到甚至逃學，等等。厭學通常是由于人為因素所造成的兒童心理障礙，是孩子們在情緒上的失調狀態。如果不適當干預，嚴重的可能發展成為“兒童厭學癥”，影響孩子的健康成長。
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與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曾在全國做過大型調查發現因“喜歡學習”而上學的初、高中生僅為10.7%和4.3%。厭學心理作為兒童青少年學習心理障礙中最常見的一個問題，引起越來越多的家長和教育工作者的重視。
孩子厭學，是怎么發生的呢？
我們首先從家庭系統的角度看看，孩子經歷了什么。
家庭系統理論最初由美國心理治療家默里·鮑恩提出，該理論將家庭看成一個系統，家庭成員是系統的組成成分。每個成員之間都是交互作用的。家庭系統中存在維護平衡的動力法則,家庭中兒童出現的“問題”,既反映了家庭成員的關系，也可能是為了維持某種關系的平衡而產生。
從這個角度去看，孩子厭學，是他的學習動力不足，而他的動力不足，直接指向的就是他的父母，即家庭中的夫妻關系。
父母之間，是彼此真心接納對方嗎？內心彼此尊重的夫妻，他們有比較高的歸屬感，個人情感體驗是穩定的、豐盈的，當孩子來到這樣的家庭，比較容易形成平衡的家庭結構，即所謂“等邊三角形”。這樣的核心家庭，系統動力是穩定和諧的。相反，如果夫妻彼此蔑視、怨懟，這個家庭中的系統動力會出現變化，孩子會變成父母投射焦慮和壓力的對象，這時候家庭的三角關系，對孩子來講是緊張的，不舒服的，在這樣的系統動力下，孩子是無力的。他無法分辨和解除這種狀況，只能把這些體驗積累起來，或者對內攻擊，認為都是自己的錯，例如抑郁、自殘、甚至自殺；或者外放為不羈的迷失行為，例如不想學習、情緒不穩定、甚至酗酒、離家出走等等。當他這樣做的時候，父母會從對彼此的怨懟中暫時抽離，更加關注到孩子，這時候，整個家庭的動力模式就開始變化了。孩子會因此感到滿意，變化中的系統動力讓他感受到生命力，他會持續那些不良行為。
如果孩子的父母能夠從內心真正尊重彼此，家庭系統動力會是良性運行的，家庭的三角關系也會更加穩定和諧。這樣，孩子的學習動力會重新回來。因為他可以放心的把維護家庭和諧的任務交還給父母，只關心自己的事情。
在我這個個案中，后來了解到，來訪者的家庭情況是這樣的：孩子父親和大女兒都在異地工作，平時和家里聯系很少，媽媽除了自己工作，還要承擔所有家事。當我問這位媽媽對此的感受時，話筒另一端的媽媽沉默良久，說：“我太難了。。。”然后她泣不成聲。
你看，兒子敏銳的覺察到媽媽的悲傷和無奈，他愿意犧牲自己，去調整失衡的系統。家長抱怨孩子乖張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的赤子之心呢？
現在，我們再來看看在這件事情上媽媽的態度，她的情緒為什么如此激烈？
我詢問這位媽媽對兒子厭學這件事情為何如此著急，這一問猶如按了播放鍵，媽媽絮絮叨叨的跟我訴苦：孩子學習跟不上，將來可就完了，沒工作，沒未來，會給家庭帶來大麻煩，那可怎么辦？如此這般訴說的時候，我發現媽媽沉浸在無奈、憤怒中不能自拔。
哎，這種狀態中的老母親們，哪里有力量分辨和破譯孩子通過厭學行為發出的求助信號呢？他們眼睛盯著孩子的劣跡，屏蔽的其實是自己的無能和焦慮。從精神分析的角度說，無能又焦慮的他們這時候正在經歷退行，退行到孩子的狀態處理問題：他們對孩子行為的厭惡和攻擊，也是在攻擊自己身上的脆弱。
分析完孩子厭學背后家庭系統和家長的心理狀態，我們再來看看孩子厭學這個行為本身傳遞出怎樣的信號。
1、孩子身體的生理狀況如何？孩子生病、女孩的例假等不適都可能成為厭學的原因，但這會造成對整個上學過程的厭倦，大多是暫時的或者是周期性的，只要稍加關懷、體貼、指導，厭學情緒就會減輕或消失。
2、孩子對學校生活的適應能力如何？他和老師，同學們的關系怎樣？比如我的來訪者談到的孩子說“老師脾氣不好”，其實是孩子在表達，他目前沒有辦法很好的適應學校的生活節奏。這可能和他剛剛由低年級進入中高年級自身角色的變化有關。
3、孩子的學習能力如何，他是如何應對學習困難的？個案中，孩子提到的“作業又多又煩”，這里邊可能隱藏著孩子沒有說出口的對課業負擔的具體感受。
4、孩子真正感興趣的是什么？比如我這個案例中，孩子說就樂意在家里，那在家里一定有什么事情令他著迷，比在學校學習更吸引他。
這些，是家長們需要靜下心來透過孩子厭學的現象去探索的問題。
那么，針對孩子厭學，家長的出路在哪里呢？這里有幾個建議，也許可以幫到這屆老母親：
第一、處理好家庭系統的排序，先夫妻，次親子，后他人。爸爸愛媽媽，媽媽敬爸爸，孩子自然會感覺到家庭的穩定和諧，孩子的內在動力會更專注于自身的成長。
第二、把目光拉回到自身，收回朝向孩子的指責和要求。接納自己心里的那部分焦慮和無能感，與它們和解，這樣慢慢會體會到自己內在的力量，慢慢成為內心篤定的父母。這樣的父母會把孩子的責任還給孩子，而不是把督學的責任攬過來，把自己的恐慌投射出去。
第三、關注孩子的生理、心理健康，隨時察覺孩子的變化。比如多陪孩子聊天，及時了解孩子身邊發生的事情。
第四、調整孩子的心態，從他感興趣、擅長的事情入手，讓孩子發現和體驗到學習（各種形式）的樂趣，體會到成就感，他漸漸會改變的。
第五、幫助孩子培養良好的學習習慣，提高學習技能，比如制定計劃、預習、復習、復盤筆記、閱讀、思考、提問相結合，等等。
第六、陪孩子多做日常的家務，這些生活實踐，幾乎囊括了所有他需要提升的能力，比如生存能力、學習力、專注力、適應力、抗挫力、思考力，等等。
當一個孩子在家庭中體驗到穩定和諧的親情之愛，在生活實踐中體驗到解決問題的強大自我之后，他對學校學習的自信會慢慢提升，他甚至會體驗到學習知識增長見識的樂趣，那時候，厭學這件事，就再也不會困擾他了！
參考資料：
2. 金戈 姚衛《孩子厭學怎么辦》 海潮出版社 2009-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