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潘小小結婚那年28歲，是村里結婚最晚的姑娘。
倒不是她模樣長得不行，她長相屬于清純那一掛，有點像周冬雨，人也特別勤快，喜歡她的男人不少，但是了解了她家的條件后，就都避之不及。
潘小小的爸爸得過腫瘤，為了治病，連家里的祖傳老屋和宅基地都賣了出去，全家人只能寄住在大伯家的廢棄柴房里。
后來實在沒辦法，正在讀高二的潘小小只得輟學，早早出去打工，擔起家里的頂梁柱。
好在她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爸的病情漸漸好轉，能正常生活了。
潘小小放下心頭石，盡管家里一貧如洗，她卻前所未有地覺得輕松。
正是在這個時候，老公呂方走進了她的生活。
02
潘小小在一家牛仔褲加工廠里當采購，有次去供應商那邊下單，往常接待的工作人員請了假，臨時變成呂方跟潘小小對接。
潘小小發現呂方雖然是新手，但人挺機靈的，溝通起來很舒服，就算不說話，光看著他也覺得舒服，因為呂方是個帥哥，笑起來像陽光打在他臉上，十分治愈。
這樣的男人，一看就沒有被生活虧待過。
后來熟悉了一問，果然，呂方是獨生子，老家在偏遠縣城，爸媽雖然沒什么文化，但感情特別好，對呂方更是寵愛有加。
不過他不愛讀書，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自己賺錢自己花，自由自在。
呂方顯然對潘小小有意，他比潘小小小2歲，小小逗他，讓他叫姐姐，他卻死活不肯，非要叫她小小，還說：我雖然比你小，但長得比你高啊。
兩情相悅，在一起是自然的。
但熱戀過后，潘小小還是有點擔心，她把家里的情況告訴了呂方，問他介不介意。
呂方聽完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說她受苦了，為家里付出那么多，很了不起。
那個擁抱包含著理解和接納，讓潘小小暖到心里。
03
結婚時，呂方想辦個婚禮，給她儀式感，但潘小小拒絕了。
她說婚禮是辦給別人看的，但日子是自己過的，省下來的錢攢著，以后買房不是更香嗎。
呂方覺得有道理，他以前是月光族，婚后花錢不敢再大手大腳的了，都交給潘小小。
兩人吭哧吭哧地存錢，孩子4歲時，他們存下了25萬。
這個首付預算，只能買地段沒那么好的小兩居。
可房子還沒買成，潘小小的爸爸病情又復發了，不但把她的存款花光了，還借了不少外債。
眼看信用卡和借唄都要還不上了，呂方只好伸手向爸媽要錢。
他爸媽把12萬養老錢全部轉給了呂方，還完外債，就只剩下3萬了。
這段日子以來，呂方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困頓，岳父那邊真的是一個無底洞，手上剩的這3萬塊只怕扔進去都不帶回響的。
他斟酌半天，跟潘小小說：“老婆，我爸媽那邊也沒錢了，只剩下這3萬塊，咱得留著應急。”
言下之意，他們對她娘家的補貼已經盡力了，得給小家庭留條后路。
潘小小沒說話，她何嘗不知道他的話有道理，但那是她親爸，她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救啊。
呂方見狀，心不由得往下沉。
04
兩個月后的一個晚上，潘小小捧著手機躲在房間里小聲發語音，出來時心事沉沉的。
呂方不用問都知道，肯定是她媽又來問她要錢了。
他趁小小去洗澡，打開她的手機一看，果然，小小把她剛發的工資連同那3萬塊，一并轉給了她媽。
她媽還在微信上問她手里有沒有錢，要不要留一點家用。
小小安撫她媽說：放心，我還有錢。
看樣子，她是要管她爸管到底的了。
呂方婚前覺得她這樣做是孝順，可現在實打實地過日子，他倒寧愿她不要那么孝順，自私一點，這個家還能過得好點。
特別是他看到每天上桌的菜都是青菜，偶爾加菜不是雞蛋就是豆腐，根本吃不上肉，他是可以忍受，可兒子還在長身體，怎么能這樣？
他不肯再讓潘小小去買菜，自己買了肉回來做。
兒子吃得津津有味，潘小小卻在他吃到一半的時候，把肉盤子移開，說要留著下一頓，別吃太多。
兒子還要吃，伸手去夾，被潘小小一巴掌呼到手上，筷子都打掉了，兒子哇哇大哭。
呂方火了，罵小小這個媽當得太狠了。
潘小小不是不心疼，但她想到親爸那邊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必須控制開支。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來。
呂方說不過潘小小，氣得摔門出去。
兩人冷戰了好幾天。
05
為了避免過多的吵架，也為了增加收入，呂方拼命加班，不但可以掙加班費，還能在廠里蹭上晚餐，減少家里一份口糧。
有時同事出去談單子，會拉人頭參加飯局，廠里能報銷，呂方逢局必去，點上大魚大肉，吃不完打包回家，改善家里的伙食。
飯局不好的一點是，要跟別人拼酒，由于呂方外形好，不少女客戶就特別喜歡灌他酒。
其中有個財大氣粗的女老板，看上了呂方。
她灌了呂方幾輪酒，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陪她逛一天街，單子她不跟別人簽，只跟他簽，想好了就給她打電話。
這個要求一聽就不合理，何況女老板的眼神還那么曖昧，傻子都知道她的目的沒那么簡單。
呂方有點猶豫，但他想到潘小小整天為錢的事愁眉苦臉，他還是想把這個單子拿到手。
逛街就逛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再見招拆招好了。
06
女老板開車載著呂方去了市里最繁華的商場，她進了一家名牌店，一個穿著套裝化著精致妝容的服務員馬上熱情洋溢地迎了上來，把早已準備好的新款服飾一一展示在女老板面前。
女老板選好了衣服包包，又狀似隨意地選了一套休閑裝在呂方面前比了比，說：你幫我去試試。
呂方以為她要給兒子買，拿他當模特，沒多想就進去試了。
衣服的料子很好，穿在他身上特別有型，氣質比他的舊衣服立馬高檔一大截。
他在試衣室里顯擺臭美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走出來，生怕會把衣服弄皺。
女老板看他的眼神更亮了，又給他選了一雙皮鞋。
女服務員馬上半跪在呂方面前，殷勤地伸出白嫩的雙手，一點不嫌棄地把呂方腳上磨損得厲害的舊鞋脫下，換上新鞋。
這種優質的服務，讓呂方不由得感嘆，當大爺的感覺真好吶。
看到他試穿上后，女老板點點頭，呂方轉身要回去換下來。
女老板拉住他，對他眨眨眼，說：就這樣穿著吧，送你的小禮物。
呂方有點受寵若驚，推辭道：不行的，這怎么好讓你破費。
女老板氣定神閑：小意思。
呂方覺得自己再推辭，就真的是小家子氣了，而且他的虛榮心開始膨脹，看著鏡子里頭的自己，再也不想穿回那一身寒酸的舊衣服。
07
在高檔餐廳吃完飯后，女老板又帶著呂方去美容院，在獨立的房間里，女老板裹著浴巾躺在美容床上，對他揮揮手：你也別愣著，做個按摩吧。
候在一旁的美容師捧著浴巾把呂方領到洗手間換衣服，呂方磨磨蹭蹭，下身裹著浴巾不太自然地出來，躺到房間里另一張美容床上。
女老板做完美容，又做全身按摩，她一點都不忌諱地在呂方面前光著身體。
呂方嚇得眼睛都不敢亂轉，后來干脆閉上，加上按摩得太舒服，他不一會就睡著了。
睡得迷迷糊糊時，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睜眼，轉頭看到女老板已經穿戴整齊，好笑地看著他。
他紅著臉，連忙裹著浴巾進洗手間，換好衣服出來。
女老板說：“你那么困，那咱們去酒店休息一下吧。”
呂方連忙擺手：不用，我已經睡醒了……
女老板不容拒絕：“我開好房了，單子的事一起談談。”
呂方感覺自己就是一只獵物，逃不過獵人的掌心。
他說服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幫潘小小救父。
08
在酒店里，呂方被吃干抹凈。
事后，女老板對他很滿意，在酒店里爽快簽了單，還說要包養呂方，只要每周服務兩次，每個月會給他3萬塊。
呂方接受了。
他跟女老板在一起半年，時不時跟她訴苦，說家人得了重病，激發女老板的同情心，額外給他一些零花錢，岳父的醫藥費都有了著落。
潘小小很驚奇，問呂方怎么賺這么多錢。
呂方撒謊說最近運氣好，接了好幾個大單。
潘小小知道他加班加得勤，沒多想，信了。
可潘小小的爸爸到底沒有治好，病情惡化，回天乏力，終究是去世了。
這時，女老板也膩了，要跟呂方分手。
金主要離開，呂方有點不舍，時不時去女老板公司，給她送點喜歡吃的食物，表達關心。
女老板是明眼人，不想跟他糾纏，給了他10萬塊分手費，好聚好散。
本來一切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可偏偏他要錢那天沒有鎖好屏，無意中撥到了潘小小的電話卻不自知，潘小小一字不落地聽到了他跟女老板的對話。
09
得知真相的潘小小，怎么都沒法接受這個事實。
一邊是他幫她救父的巨大恩情，一邊是他惡心至極的婚外情，無論是原諒還是不原諒，她都如鯁在喉。
呂方一直道歉，說以后絕對不會再犯，還變著法子討好她，但他越是討好，她越是厭惡。
她會忍不住想，他跟女老板相處，是不是也是這般低聲下氣，曲意奉承？
心里刺痛，她口不擇言：“你怎么這么下賤？”
呂方臉色一白，冷了下來。
潘小小又覺得他做錯在先，憑啥在她面前擺譜。
呂方無所適從，說離婚吧。
潘小小冷笑：離了好光明正大出去賣是吧，行啊，我不妨礙你！
領了離婚證，呂方把10萬塊留給她和兒子，一個人拉著行李箱搬了出去。
對著空蕩蕩的屋子，潘小小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對他太刻薄了。
10
冷靜了3個月，潘小小懷念呂方過去的種種好處，有天下樓梯時一腳踏空，摔了下樓，腳崴傷，需要在家養一段時間。
兒子沒人帶，她只得給呂方打電話。
呂方每天過來給她做飯，扶她上洗手間，晚上跟兒子在小房間睡。
潘小小沒有再跟他針鋒相對，日子竟過得有點歲月靜好的感覺，她想，他除了那件事外，其他地方做得都挺好的，再說他能為她做到賣身的份上，是真的很在乎她，在乎這個家吧？也許她該給他一次機會。
她暗示道：你把行李搬回來吧，省得多付一份房租。
呂方卻拒絕道：不了，等你好了，我就離開。
潘小小有點不高興：我都原諒你了，你還想怎么樣。
“咱們夫妻一場，我是了解你的，你現在說原諒我，但以后你一定會翻舊賬，不可能真的相信我，跟你在一起，也會一直提醒我，我曾經有多不堪，我們互相折磨，不會過得好的……”
呂方直視潘小小，曾幾何時，那個陽光的大男孩已經一去不返，現在面前這個男人，眼神憂傷黯淡。
直到這時候，潘小小才驚覺，他們之間，真的結束了。
后來她常想，要是自己沒有傾家蕩產去救爸爸，是不是他們之間就不會是這個下場？
可那樣，她的良心，又怎么過得去？
生活真是無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