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慰外祖二人,道:“娘與爹爹結(jié)發(fā)二十余年。真正論起來,也沒有為了這種污糟事和離的。茲事體大。如今便在娘知道之前,想個法子往外地發(fā)嫁了那女子,這輩子再不許見面私交。也就是了。”
外公捻著胡子轉(zhuǎn)了一圈,道:“淑兒說得是。這女子斷不能留了。如今聽說她已然開始在京城貴人圈里走動。若真留在了京城,便是第二個禍患。”
外婆止了哭泣,道:“你待如何?”
外公犀利地看了我一眼,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一愣,旋即明白了過來。
前世我出嫁前,一直都在他們和娘親寵溺下無憂無慮的生活著。作了皇妃后,君凌雖極力呵護著,總有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幾次痛徹心骨的暗虧,這才在君凌乳母的調(diào)教下慢慢成長起來。
后來為了扶持君凌上位,更是短短時間里飛速成長,成為眾位成日間勾心斗角的皇室女子中的一位。
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陡然有了一副讓人連吃苦頭的心腸,這期間轉(zhuǎn)變太大,難免讓人覺得疑心重重,懷疑是不是真的有鬼上了身,借了軀殼作妖。
我微微一笑,并不慌張。
從發(fā)現(xiàn)爹爹有殺我的意圖時,就想好了如何應對。光靠娘的呵護是不夠的,我還需要極其強力的援手。既然君凌和爹爹不再是援手,那外祖家便是我最后一個靠山。
環(huán)顧一周,外婆早就驚訝的停止了哭泣,房內(nèi)只有我們?nèi)耍丝贪察o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
我輕聲說:“我只是淑兒,還是你們極疼愛的淑兒。只是在出嫁前,發(fā)現(xiàn)了一樁極可怕的陰謀。這樁陰謀,便是沖著娘和我來的。娘極愛爹爹,她是不會相信一個偏寵了她二十年的枕邊人竟然有私生女。我也極愛爹爹,可他卻命令翠讕翠酩,若我不對勁,便立刻動手殺了我。若是別人說,我也不信。可卻親耳聽見了這道命令。如今淑兒誰都不敢依靠,只能依靠外祖。”
說完,落下淚來。
外公是久經(jīng)人世風霜的人,自然也知道大家世族里那些齷齪事。饒是這樣,聽了也極為震驚,待想怒罵出口,又平靜下來。在房內(nèi)又踱了幾步,道:“他竟敢如此!你上次來信,說府內(nèi)有人要害你娘。所以你娘才纏綿病榻,如今看來,會不會…是你爹…”
我否認道:“爹倒是殷勤請御醫(yī)來看診,如今我只發(fā)現(xiàn)潘銀鳳有害娘的證據(jù),和爹看潘銀鳳的神色不對。所以才請外公去查證他倆的關(guān)系。如今看來,若要動潘銀鳳,只怕爹不依。到時娘知道了,病也真不會好了。”
外公點點頭,道:“但他卻想殺你!這事茲事體大,我再想想。也不要為了老鼠打傷玉瓶,讓你娘生氣。你先回去。倒是那兩個丫頭,速速處理為妙。”
我笑道:“前兒看她們并不是繡桃繡枳這兩個的對手。繡桔繡蘋也輪流經(jīng)手我的飲食。她們既是爹爹的人,想來輕易動不了。若動了,只怕爹爹越發(fā)疑心。”
不到萬不得已,我并不想動這兩個。雖說她們是爹爹放在身邊的兩把刀,但…
前世加上這世加起來,她們也陪了我?guī)资甑臅r光。我也很希望給她們個善終。
外公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適當時候,莫要心善。須知你不光只有你自己,你還有你娘和我們要照顧。”
我深深的福了一福,表示自己知道了。
才要走,外公又叫住了我,道:“聽說榮王在邊陲接連得勝。不過短短幾月,便聯(lián)合幾個西域王庭一起,清剿了好幾股大大小小的匪患,剩下的都懾于他的威嚴不敢再犯。圣上龍顏大悅,連發(fā)幾道封賞。淑兒…”
我垂下眼,道:“這一生,淑兒誓不出嫁。待送走了娘,我便絞了頭發(fā)作姑子去。再不踏入紅塵半步!”
外公一嘆,揮手讓我走了。
回到金柳園門前,卻見下人們都垂手靜立,爹爹正坐在園里涼亭上喝酒。潘銀鳳坐在一邊,殷勤的給他添酒夾菜。
見我回來,爹爹一笑,道:“淑兒,上來,陪爹喝一杯。”
我推辭道:“今兒外公那邊留飯,席間陪他們也喝了幾杯果酒。如今身上有些疲累,容淑兒先去更衣沐浴再來。”
爹爹悵然道:“你小時候,最喜歡陪爹爹喝酒了。如今大了,也推托起來。再過兩三年,找個人家把你嫁了。爹爹身邊,越發(fā)無人了。”
潘銀鳳笑道:“將軍莫傷感。若鳳兒能留在京城,便時常來陪將軍飲酒。”
爹爹還沒說什么,我先笑道:“你若嫁了,成天往將軍府跑像個什么樣。難道,你想嫁給我爹做小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