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每個從鄉村走向都市的人,都有一個如夢如幻的村莊記憶,也有一個關于“老屋”的深深情結,因為老屋不僅僅包裹著我們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時光,還成為我們這些遠走天涯的游子生命的根系。
一天,我的好友小語與我聊起他家老屋的事情,小語曾看過我寫的關于故鄉老屋、祖屋的美篇,于是想到聽聽我的想法或建議。
近年來,小語家鄉迎來了大發展,他家老屋所在的位置,由于地勢低洼,排水系統差,衛生條件也很差,大多有錢的村民紛紛拆遷或廢棄老屋,移至村子的新址重新選址建蓋新樓房。政府也鼓勵搬遷,并對搬遷戶給予一定的補償款。沒錢的,依然在現在的老村址守著老屋生活著。
小語家已經離開故鄉在異地城市扎根多年,但在老家,在他已故多年父親的名下還有三間老屋。父親彌留之際,也一再要求回到老屋。去世后,父親的遺像就懸掛在老屋墻上。雖然,小語在老屋的生活的時間不長,但老屋已根植于他的靈魂深處。
由于年久失修,加之無人回家居住打理,老屋也幾近廢棄。在故鄉的叔父打來電話告知他,老屋已有一堵墻坍塌了,是否還回家修繕。
如今小語面臨的問題就是老屋不修繕將會徹底坍塌,回去修繕還得花費不少的人力財力,而修繕后,他在異鄉扎根的一家人也不大可能再回去居住。這樣的老屋,也無法變賣,因為根本沒人愿意買。何況,退一萬步說,把老屋修繕后,也許不久的將來,老屋所在舊村莊極有可能會徹底地改造搬遷,那就得不償失。
小語出于兩難境地,老屋也許不值錢了,但老屋是父親的心血,老屋更是一家人的念想。老屋在故鄉,雖然幾乎很少回去,也不在老屋居住了,但,老屋猶如一座豐碑,只要老屋在,就覺得家在那里,根就在那里,游子始終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聽后,心情也十分的沉重,因為今年國慶節回故里,我也恰恰見證和經歷了我出生的祖屋(所有權屬于二叔、五叔家)已經一大半被拆,也許下次我再回去,我的祖屋也就徹底消失了。
現在不少城郊或是城中村的快速建設和改造的模式就是徹底推翻或廢棄老屋,在老屋的位置新建洋房,或重新購置新的宅基地建新房。而有的城中村改造是徹底讓村莊消失,在村莊的位置建蓋新樓盤……
很理解小語的心情,我似乎也有些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勸他。我想了想對他說:“假如你家的老屋不在了,你與這村子關系也就不大了,你及你的后人再也回不去了!”他憂傷地說:“是呀,這是我的心結啊!”我繼續問他:“老屋不在后,你的那些列祖列宗的靈牌如何安置,這可是農二代必須面對和考慮的問題啊。”他說:“我們老家都有祠堂,已逝去的族人靈牌都在里面安放。”我說:“那就好、那就好!”
我接著說:“我個人觀點,花最少的錢,把老屋簡單修繕,并不是為了將來村莊可能的整體搬遷補償款,就為老屋是我們的根,那是我們這些游子鄉愁的胎記吧!”小語說:“你說到我的心坎,我也是此想法。我也是主張修繕,今天的交流后,更堅定我的想法。”
老屋老了,慢慢地老屋還將更老,老到猶如孱弱老人的背影漸漸遠去、漸漸消失……改革開放40多年,從全國到各地,從城市到農村,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也是在當前在鄉村振興的征程上,蓬勃發展、欣欣向榮的美麗鄉村建設中難以回避的問題。
如今,不少農村的農民們通過幾代人的勤勞致富大多有錢了,也想改善物質條件,尤其是人文居住環境。必須客觀地看到大多農村老屋,由于受當時條件的限制,很難升級改造,這與希望私家車進入庭院、衛生間入戶、房前屋后有寬敞花圃的現代生活多少會有些沖突了。
在我的故土滇西大理白族村莊三角里,多年來,村子里的強勞力、輕壯力大多選擇到大都市、沿海一帶打工,而村子里留守的大多是老人和上學的小孩。打工仔賺到錢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推倒老屋或重新在自家的良田里建蓋起天大地大的一棟鋼筋混泥土洋房。氣派、寬敞的洋房外觀上看起來,一點不亞于那些城市里的高檔別墅。曾幾何時,大家建蓋的新房還有點比賽似的,向著更大、更漂亮、更豪氣邁進,而實用性似乎不再是首選。
村子里也多次對老屋、老宅掛牌清理,如我的祖屋就掛上了一塊“長期無人居住房屋”的牌子,看到牌子對內心是一種沖擊和不安。村子里也有過去幾弟兄、或不同家族合住的老屋,大家歸并統一售賣給一家人,再由這家人單獨全部拆了老屋后,在原址建蓋新房。
每次回到村里,我喜歡四處走走看看,看到一棟棟兒時熟悉的老屋被拆、或廢棄,我的內心會感到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和壓抑。我一直在苦苦尋找著兒時的記憶符號,老屋、老巷就是我的記憶符號之一,假以時日,這個村子里一切的一切都像城市靠近,走進村子猶如到了一個小鎮,那這個村子我還想去嗎?這個村子還有靈魂嗎?想到此,我內心充滿了惆悵。
我十分喜歡去那些自己工作城市周邊,迄今還保留完好的原住民古村落,那里一棟棟錯落有致的老屋、庭院幽幽、小巷悠悠、小橋流水、雞鳴犬吠,農家菜地道可口,原生態的節令果蔬讓我流連忘返,欲罷不能。
因為這里有我童年時故鄉的影子,我心里不止一次、又一次地想,我的村子像這樣該多好,我能離家近些那就好了,我每天下班后就回老屋生活,每天過著神仙般的生活。
每次回到故土,行走在曾經那些逝去的老屋旁,現在新洋房的巷道里,我內心十分的不平靜。雖然現在故鄉的洋房越來越多,村子里都是干凈的水泥道路,明亮的太陽能節能路燈,但我們很難找一方能讓游子一起魂牽夢縈的凈土。
其實,故鄉的老屋、小巷、小學堂、村公所、廟會場、打谷場、土主廟、老井……它才真正是游子魂牽夢縈的鄉村鄉土記憶符號,才是能引發游子共鳴的一方小小的天地。記憶符號消失,故鄉的魂也就不在了,游子就沒了鄉愁的根哪!每每想到此,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真希望,不論時代如何發展,社會如何進步,老屋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和安放,哪怕它們真的“用處”不大了,畢竟它們曾經為我們的成長立下汗馬功勞。
很懷念老屋里發生的那些漸漸遠去的故事,老屋駐足著童年,安放著往事。是根之所在,魂之所系。老屋不正是鄉愁的胎記,故土特有的符號。
記得老屋,記住鄉愁,記住回家的路。
2020年11月14日 于春城
文字:原創
圖片:原創+網絡(致謝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