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沙山月牙泉的那一汪藍,望一眼讓人心痛。那是在網上搜索到的照片。因為那樣的藍色,無意的把一種渴望種在了心里,成為一種執念。
作別敦煌,便急急地驅車趕往鳴沙山。去尋找心中的泉水。
雖已是深秋,陽光照耀在沙海里瞬間提升的溫度,生生地舔灼著肌膚。女士們全都拿絲巾裹了頭臉,再套上厚點的外衫,男士則人手一頂牛仔帽,只是沒有格子襯衣仔褲馬釘靴,更沒有不羈的駿馬,跨下只有一只疲憊不堪的駱駝。戰戰兢兢地趴在駝背上,少了西部牛仔的英姿和颯爽,倒像一個個落荒而逃的流浪者偽憤青。
我要了一頂牛仔帽,正好配紅色的格子衫,單寧灑漆牛仔褲,跨上駝背,自我感覺良好。兒子膽小不敢自己騎駱駝,只能與我共乘一只。牽駝人很不樂意:“這么大的孩子了,應該讓他自己一個人坐,兩個人太重,我們不樂意駱駝也不樂意?!蔽抑浪麄兪切奶垴橊劇_@些駝隊都是私人的,一隊五到八只,連在一起,牽駝人在前面牽著領頭駱駝的韁繩,后面的幾只便很規矩的跟著。來回一趟一個多小時,一天下來,天天下來,駱駝肯定是累到極致,難怪牽駝人抱怨,我只能默不作聲。在沙漠里行走,尤其是向上行走是一件體力活,駱駝累,牽駝人更累。一手牽著韁繩,沒法甩開膀子用勁,偶爾他們也把韁繩栓到前面駝隊的駝鞍上,走幾步,趕緊再解開。必竟這一隊人的安全要緊,他們是絲毫不敢松懈的。坐在駝背上,望一眼前面長長蜿蜒著的駱駝隊伍,蔚為壯觀。這種景象,也只能在沙漠吧。
沙漠里的溫度應該接近五十度了吧。晚間卻又要冷得出奇。碰見從沙?;貋淼娜耍持鴰づ癖е姶笠拢蠹s是昨天在沙漠過夜,為看沙漠日出的吧。更多的人選擇爬上沙丘。在售票廳門口,就遠遠看見那一線人影,在慢慢的蠕動,密密匝匝,仿佛串在一根長長黃線上的螞蟻,只要提著線的那頭,輕輕一抖,便會撲楞楞掉下來。這樣想著,自已先情不自禁的笑了。于是沒了攀爬的信心。
坐著駱駝進沙漠必竟容易得多,到最近的一個沙丘的山腰,駱駝臥下休息,我們再爬上山頂,看一遍遠山近峰,果然壯觀至極。沙漠特有的折皺和層次,顏色和光線,總能給人一種悲壯之感,豪邁之情,開闊之懷。有人站在山頂吶喊,啊——聲音飄到無極,最終淹沒在漫漫黃沙中。這種美,極容易給人一種莫名的恐懼。茫茫而無助。有人聲鼎沸還好,若是只身,環顧四周,除了黃色還是黃色,除了沙丘還是沙丘,甚至看不到一棵能夠鼓舞激勵你的植物。那種恐慌會讓人絕望。我站在一種熱鬧下的孤獨里,隱藏著內心真實的感受。我只是一種過客。不探索不尋找。只帶著單純欣賞美景的心態,站在這里。甚至不敢大聲吶喊,怕把自己的靈魂留著這種漫無邊際的恐懼里。陽光穿透皮膚發出滋滋的聲音。我正在干涸。靈魂和身體。想要逃離。轉身,背著陽光,逆光而行的影子里,我知道有一種路,注定是要自己一個人走下去。
艱難爬上去的路,只作三五步便滑下來。牽駝人把我們送到去往月牙泉的水泥路邊,便返回駝場去迎接下一批游客了。路邊有樹有花有草有一個蓄水池還有一叢茂盛的蘆葦。順著水泥路走到盡頭,便是月牙泉了,泉水嵌在兩座沙丘之間,在宏大的沙漠映襯下,月牙泉顯得那么纖弱和猶憐。不是我夢想的藍色。繞泉的人群沸騰起的黃沙,將泉水染成了黃色。此時的月牙泉,更像是一個面黃肌瘦的孩子,懨懨地呆著,任人們摸摸捏捏。我想,明天清晨的月牙泉應該是藍色的吧,澄清了一個晚上,休憩了一個晚上,她會活活潑潑地站在你面前。一臉調皮的笑。我不愿把此刻的月牙泉比作女子,即使是,也是比李清照的詞還要清瘦凄婉的女子。
泉邊有一座藥王廟。那時夕陽的余輝正在作著最后的訣別,我知道它一揮手就會掉進山丘的那邊去,只留下驟然清冷的沙海和無邊的夜。那種恐懼又開始吞噬內心,只在寺廟外轉了轉,便趕緊折回。據說月牙泉再往里走,翻過幾座沙丘,有一片胡楊林也極美。這次出行,胡楊林是必須看的,但不是在這里。
有人從月牙泉回來感嘆月牙泉徒有虛名,只是一個人造的水池而矣。他看到的是去往月牙泉路上的那個蓄水魚池,并不是真正的月牙泉。這便是與月牙泉無緣吧。
最后看一眼鳴沙山,千年流沙漫漫,竟然孕育了這樣一彎神奇的泉水,不盈不虧,不圓不滿。在歲月里獨成傳奇。
突然想起,山那邊的敦煌。難道,佛祖的圣光,也照耀到山的這邊,獨眷這一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