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之際,戰爭頻頻發生,政治秩序處于崩潰的邊緣。諸子百家對動蕩不安的現狀極為不滿,積極地出謀獻策以拯救時局。以儒家為代表的學者,他們持有一種退化的歷史史觀,認為今不如昔,因此主張拯救時局的關鍵是恢復三代之治。以商鞅為代表的學者則認為,歷史是不斷地向前發展的,應該徹底拋棄“今不如昔”的范式,轉而采用進化史觀。商鞅變法正是以此為基礎,才構建出未來帝國的制度雛形。
通過商鞅變法,秦國鍛造出最為理性化的工具性國家,對目的性國家也進行了一定的塑造,從而為統一的帝國奠定了基礎。但是商鞅所代表的的法家思想所包含的價值取向,畢竟過于嚴酷。秦亡漢興的結果,使得漢初統治者逐漸采用儒家價值來柔化法家制度,從而奠定了后世帝國“明儒暗法”的基本機制取向以及禮法融合的制度精神。
秦對后世帝國政制有著非常重要影響。首先是形成了“皇帝制度”,圍繞皇帝個人而建立的皇帝制度,成為帝國政制的核心,皇帝制度的目的,是以確保君主最高地位的形式,來保障他所代表的公共權力,皇權是國家一切權力的源泉,所有其他人或機構掌握的權力都源于皇權,并服從、服務于皇權,皇權在地位上是最后、最高的裁決者,且具有唯一性,不能分割也不可轉讓,只可進行委托并能隨時收回。皇權是帝國的核心,皇權的瓦解,就意味著公共權力的瓦解以及國家的解體,而皇權的重建,也意味著國家的重建。其次是完善了官僚制度,皇帝占據帝國的最高位,皇權是帝國的核心,但皇帝行使皇權,必然要依賴于官僚機構或者文官科層制度。第三是取消了分封制,形成郡縣制度,從中央政府到郡,從郡到縣,從縣到鄉,每一個角落都有組織在支持國家權力的滲透。這三項政制奠定了中華帝國基本的工具性特征,在工具性方面后世所做的只是不斷地調整、加固和加強,而從未有根本性的改變,此正所謂“百代皆行秦法”。
秦帝國滅亡后,劉項戰爭中平民劉邦的勝利,在中華國家發展史中顯然具有標志性意義,意味著最后一個貴族階級最終失敗在平民階級的手里。秦末戰爭烽火,在相當程度上是目的性國家對工具性國家的反抗和反向塑造,最終通過漢初統治者對工具性國家的重建,以及漢代知識分子以儒術來柔化工具性國家,大體實現了目的性國家與工具性國家的統一協調,由此興起了中華帝國史上的第一帝國。
高帝十二年,劉邦刑馬,與諸大臣和將領盟誓曰“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候,不如約,天下共擊之”。這就是“白馬之盟”,這種盟誓在形式上是君主和功臣之間的約定,在實質上是工具性國家與目的性國家之間的契約。一個王朝是否能夠生存,不僅僅看它的統治者是否符合血統原則,也不僅僅看工具性國家是否強大,更重要的是要考察它的德性基礎。如果君主有德性,這一契約就仍然存在,該王朝就仍能生存;而一旦君主喪失德性,則契約就被解除,該王朝就要滅亡。
漢代為中華帝國奠定的這種契約,帶來一個有益的后果,那就是為帝國延續找到一種自然機制,即通過王朝的崩潰和統治集權的更換,來實現帝國的存續,這也是中華帝國能夠延續兩千年生命的重要原因之一。
白馬之盟,實際上也是一種權力分配方案。進一步確立了皇帝制度和官僚制度的地位。圍繞著皇位繼承和皇權運行,構建起了最高權力的轉移和運行制度;圍繞著官僚的錄用和升遷,建立起了官僚治理權的授予與激勵約束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