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仁儒也是一代大家，其《東郭記》則成為了最具盛名的諷刺戲劇，把明代讀書人的丑惡尖酸一面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李玉也是一大諷刺劇作家，而且都是諷喻當朝時事——這顯示出，到晚明時期，朝廷的政治控制力已經(jīng)遠不如明初，政治上確實出現(xiàn)了黨派林立，斗爭激烈的現(xiàn)象。
到崇禎年間，李玉、高濂、吳炳等劇作家也是越來越強悍，其中李玉一直活到了康熙朝。他一生寫了四十多部傳奇，一捧雪、占花魁、清忠譜等為著名本子，他還撰寫了十八卷的《北詞九宮譜》，系統(tǒng)總結(jié)了金、元以來的北曲，完善了曲律理論。
明代也是白話小說成熟的階段。這當然也與戲劇的繁榮有同樣的背景——市井文學大肆發(fā)展。羅貫中的三國志通俗演義就改編于明代弘治年間，不過很早就淹沒了，實際上我們看到的乃是清代康熙年間毛宗崗再編的版本。毛宗崗的改編相當成功，他主要把之前羅貫中的一些無稽之談、錯誤的史事以及粗糙的文辭都進行了梳理和修訂，使之成為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精彩版本。羅貫中本人還改變了隋唐兩朝志傳，以及殘?zhí)莆宕费輦鳎梢姶巳藢τ趤y世英雄情有獨鐘。
其他同時期的小說作品如東周列國志、楊家將演義、說唐等，相比三國演義則顯得史傳味太濃，語言也都過于粗糙，結(jié)構(gòu)簡單，缺乏藝術(shù)品味。
水滸的故事，早在南宋年間就在民間流行。到元代更是流行到士大夫之間也都很關(guān)注，有了大量的話本劇本。施耐庵應(yīng)該是第一個把所有相關(guān)故事整合到一起的人，羅貫中再進行添加和編纂，到明代嘉靖年間，武定侯郭勛再行改編，以文學家汪太函進行了文辭修訂，遂成為了藝術(shù)品。
若說到創(chuàng)造力和想象力，這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最為缺乏的內(nèi)容，在吳承恩對西游記的改編中得到了一次最佳的突破。他能做到把豐富的幻想，嚴謹?shù)慕Y(jié)構(gòu)，恣意的文境相當好地結(jié)合起來，諷喻世態(tài)，機鋒百出，為后世提供了無數(shù)種解讀的可能，這應(yīng)該是文學史上獨一份。西游記之后，還有四游記，即除去西邊之后，還有南游記，北游記，東游記。東游記就是八仙過海，文學價值上都遠低于西游記。
金瓶梅毫無疑問也是一部偉大作品，這部取材于水滸的長篇，是一部明中期社會生活市民生活的長卷。劉大杰認為，金瓶梅是一部自然主義作品，不像其他理想主義、現(xiàn)實主義、浪漫主義作品，總都還有些希望與理想，金瓶梅沒有。它就是在赤裸裸地呈現(xiàn)生活，冷酷、絕望、黑暗與掙扎，這是要有何等的絕望和對現(xiàn)實的透徹了解，才能寫得出這樣的作品來！金瓶梅在寫人的技巧上達到了明清小說的巔峰，語言藝術(shù)圓熟流利、細致入微。
短篇小說領(lǐng)域，就有小說大家馮夢龍——他一直致力于推介小說，全身心投入到通俗文學事業(yè)中，收編各類話本、小說四十種、四十卷，成為三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喻世明言，成為現(xiàn)在研究宋、元、明話本和小說的最寶貴史料，可謂那個年代小說集成大家。馮夢龍是編輯收集，凌濛初則是創(chuàng)作，大量地創(chuàng)作短篇——形成了二拍——初刻拍案驚奇和二刻拍案驚奇。這些工作，幾乎就是后來巴爾扎克所干的——用文學作品來解剖社會。
明代的散曲和民歌也很繁榮。北方散曲方面主要有前面說過的李開先、趙南星、馮惟敏等人，他們的水平足可以與元代的散曲名家們比美——散曲從市井生活一直到官場戰(zhàn)場，均有刻骨的描繪。可能明代散曲最大的特點，是深入到了社會各行業(yè)，各條巷寓，煙火氣息很足。
一個叫薛論道的武將，之前是文官，然后從武，屢屢在抗倭斗爭中立奇功，官一直做到副將！這么一個奇人居然與戚繼光合不來，他有一部集子叫《林石逸興》，一千余首散曲！“英魂未歸未歸，黃泉誰是誰。森森白骨，塞月常常會，冢冢磧堆，朔風日日吹。云迷，驚沙帶飛雪，風催，人隨戰(zhàn)角悲”。
又如南方散曲名家王磐，以散淡曠達著稱：“平生淡薄，雞兒不見，童子休焦。家家都有閑鍋灶，任意烹炮。煮湯的帖他三枚火燒，穿炒的助他一把胡椒，到省了我開東道，免終朝報曉，直睡到日頭高”。還有“喇叭，嗩吶，曲兒小，腔兒大。官船來往亂如麻，全仗你抬身價。軍聽了軍愁，民聽了民怕，那里去辯什么真假。眼見的吹翻了這家，吹傷了那家，只吹的水盡鵝飛罷”。都非常有意思。
還有一些民歌，其實就是明代城市街頭巷尾里的流行歌曲，多為妓女傳唱。這方面做了巨大貢獻的，還是馮夢龍——這哥們不但對話本小說感興趣，也非常喜好這類民歌，收集整理了一大批，“壁虎兒得病在墻頭上坐，叫一聲“蜘蛛我的哥，這幾日并不見個蒼蠅過，蜻蜓身又大，胡鋒刺又多，尋一個蚊子也，搭救搭救我！””。好玩吧？
清代的文學發(fā)展有很鮮明的階段性特征。
清初是晚明文學的繼續(xù)，帶有很鮮明的反抗思想。主要人物如金圣嘆、李漁、袁枚等人。金圣嘆是個神人，在治學和文學思想上，他有些出格和離奇，但在政治上則堅守原則底線。金圣嘆自視甚高，喜歡發(fā)議論，好評價自古至今的各類文學和人物，完全反對傳統(tǒng)文學觀點，推崇自南宋以來的戲曲、小說文學。既研究經(jīng)史子集，也感興趣于稗官野史，不失為一大家。
李漁的話，敝號在去年的《閑情偶寄》中詳述過此人，這是奇人一個，非常好玩。戲曲理論大家，也是導(dǎo)演，為人觀點和作風非常現(xiàn)代化。
還有廖燕，與金圣嘆是至交，同樣反對儒家正統(tǒng)觀點，鄙薄程朱理學。他對于文章體裁和形式的研究極為深入，見地精到——“ 故言及者無繁詞，理至者多短調(diào)。巍巍泰山，碎而為嶙礫沙粒，則瘦漏透皺見矣；滔滔黃河，促而為川瀆溪澗，則清漣瀲滟生矣。蓋物之散者多漫，而聚者常斂。照乘粒珠耳，而燭物更遠，予取其遠而已；匕首寸鐵耳，而刺人尤透，予取其透而已；大獅搏象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小不可忽也。粵西有修蛇，蜈蚣能制之，短不可輕也。”
這段是廖燕說作短文和小體裁之難，越小，越短，就越需要精到，因為分毫畢現(xiàn)——把泰山分解為碎石，就可以看到細微的瘦漏透皺，遠看就只會看到一片大石頭而已；讓黃河拐進小灣落，黃河水的清漣之色也就現(xiàn)出來了。鋪陳很多，體量很大的文章，比較散漫，而短小體裁的文章常常較為集中，探討的問題很密實。然后他還打了比方：照乘珠很小，卻能照很遠——這是個典故，春秋時魏王向齊威王顯示自己的寶貝——照乘珠，只有一寸大，卻能當車燈使用。匕首很小吧？但是刺人很厲害，所以要取它那種刺力。獅子不論跟大象搏斗，還是抓兔子，都要使全力，都不容易。
小說就是如此，越是短篇越難寫。挺有意思。
袁枚是大詩人，他承繼了明代如王世貞、徐渭和公安派、竟陵派的性靈主張，詩歌必須是抒發(fā)情感和個性的，不論古今，只論工拙。袁枚本人生活非常放蕩，貪財好色，實在是一個非常地道和性情的人。
清初散文三大家——侯方域、魏禧和汪琬。侯方域是前明公子，參加了復(fù)社，很有才華，散文功力很深。我對他的印象是田家英，當年在延安，田家英就因為一篇《從侯方域說起》的小文章，引起了毛澤東的注意，欽點為秘書。
康乾時代，方苞和姚鼐成了散文大旗的扛領(lǐng)者，他們形成了一個古文宗派——桐城派。方苞的觀點非常的正統(tǒng)而官方——他強調(diào)文以載道，文章是為承繼道統(tǒng)而用的，也必須服務(wù)于宣教，文章關(guān)鍵是條理和邏輯。方苞認為詩詞歌賦都是末技。他之后的姚鼐則把義理、文章和考證結(jié)合起來，不僅要講道理，還要講方法技巧，更要講求實證和邏輯。
反對桐城派比較呆板套路的，就是汪中的駢文派——到了清代，居然有這么一幫人又回復(fù)到駢四儷六的秦漢時代，也真是難得。汪中是個牛人，才華橫溢，不然也不能寫得出一手駢文——全都是四六對仗的文章，而且為人耿直，敢于挑戰(zhàn)。
到清末，思想激變的時代，又有新人出現(xiàn)挑戰(zhàn)桐城了——龔自珍。龔自珍出身官宦世家，自己也做到了禮部主事——正處級干部，其文學思想上講究經(jīng)世致用，以《公羊》之義為本，關(guān)心時事，推崇改革，倡導(dǎo)學習。龔自珍在清末頗有些思想啟蒙運動發(fā)端者的味道。
其時還有曾國藩帶出來的一幫湖湘學派，如郭嵩燾、李元度、吳汝綸、馬其昶等人，均為桐城派擁躉。
把文學推進到革新階段的，當然是梁啟超。梁啟超應(yīng)該是當時新學和新人中，唯一能以新文體而獲得老一輩學究們贊賞的學人了——不論是張之洞、翁同龢這類老舊派，還是當權(quán)派，都認可梁啟超的散文功力。
清代的詩歌方面，先是有初期的錢謙益、吳偉業(yè)。錢謙益是崇禎時期的禮部侍郎，后來又做到了禮部尚書，接著就投降了清朝，繼續(xù)做他的禮部侍郎，是很典型的正能量代表——崇禎時期他堅決擁護絕對忠誠，崇禎死后，福王接位，他繼續(xù)堅決擁護絕對忠誠，清兵渡江之后，他對清王室又是堅決擁護絕對忠誠——永遠都是正能量。不過他對詩歌的研究是有相當深度的，“望斷關(guān)河非漢幟，吹殘日月是胡笳。妲娥老大無歸處，獨倚銀輪哭桂花”可以說明他老年后的心境。
吳偉業(yè)也和錢謙益差不多，先在明，后在清，都擔任官職，而且也都因為同樣一撥政敵，在明朝時斗，到了清朝還是老幾個在斗，最終斗敗離場。他的詩歌辭藻美麗，風華婉轉(zhuǎn)。
同期的另一類人就是顧炎武、吳嘉紀、閻爾梅，這些人忠肝義膽、愛國熱忱，但在明代因為憂國憂民而諷喻時政，也不受上面待見，到了清朝，這些人則對抗政府，甚至要造反，還是不受待見?！?strong>明末清初這種改朝換代之時，特別能說明什么是真正的愛國，不論什么時代，喊口號和正能量最熱烈的，基本都不是。
吳嘉紀是杰出的詩人，他的詩歌遠勝于顧炎武，頗有杜甫之風，大多描繪了清初滿人壓迫漢人的現(xiàn)實情況。“江山六朝在，天水一亭孤”、“東風吹不歇，草色出寒灰”。
閻爾梅是抗清志士，屬于反清的行動主義者，“亭長臺西舊酒徒，疏狂名姓滿江湖”。
康熙年間最有名的文人是王士禎，致力于于詩詞研究，選編了大量詩集，其詩作以神韻取勝。“青草湖邊秋水長，黃陵廟口暮煙蒼。布帆安穩(wěn)西風里，一路看山到岳陽”，“晚趁寒潮渡江去，滿林黃葉雁聲多”。
與王士禎抗衡和斗爭的詩人是趙執(zhí)信，他反對王士禎的神韻理論，走的是偏顧炎武一類經(jīng)世致用風格，所以氣勢豪放，風格深峭。與之相對應(yīng)的還有宋詩派的查慎行，即查良鏞的高祖。宋詩講究說理，格律。
到乾嘉時代，出現(xiàn)了新的乾嘉詩風——講格調(diào)，主雅正，溫柔敦厚，復(fù)古傾向——很典型的太平時世風格。主要代表是沈德潛、翁方綱。沈德潛本人是禮部侍郎兼內(nèi)閣大學士，翁方綱也是內(nèi)閣學士，基本就是非常官方貴氣的風格。同期相對應(yīng)的風格就是袁枚的性靈派，如趙毅、鄭燮鄭板橋和黃景仁，這些人的特點都是在民間。
鄭板橋出身寒微，但極為聰明，中過進士，做過幾任縣太爺，然后就回歸田園，說“天地間第一人等只有農(nóng)夫”。他詩書畫均強悍，書有六分半書，畫則特工蘭竹。他認為文章關(guān)鍵是是沉著痛快，而要沉著痛快，就必須是天地生民為心，否則都是風月花酒。
黃景仁也是，屢試不第，只好當老百姓——“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悄立市橋人不識，一星如月看多時”。
比較有趣的是晚清民初時期的詩歌情況，這是劉大杰的文學史特有的部分。鴉片戰(zhàn)爭之后，國門大開，思想啟蒙，很快就由梁啟超譚嗣同們發(fā)起了詩歌革命。黃遵憲是其中的先驅(qū)——黃遵憲是湖南按察使，算是副省級官員，他的特色是把古詩題材擴大為國家命運和世界時事，把新的語詞和意像注入到傳統(tǒng)體裁中，發(fā)展起了近體詩。
其次是丘逢甲，這是出身臺灣的詩人，畢生致力于革命運動，不幸早逝，他的古體詩非常強悍，充滿愛國熱忱和宏大志向，讀下來蕩氣回腸——“春愁難遣強看山，往事驚心淚欲潸。四百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臺灣”。
清代的小說當然很強，現(xiàn)實主義傾向非常顯著。
蒲松齡的聊齋，可謂文學史上空前的單人神鬼短篇小說集。不僅以鬼怪故事取勝，他的文筆更是了不起，均可作為散文的范本！隨之而來的是一堆文人寫的筆記式神怪小說，著名的如袁枚的《新齊諧》，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不過他們都是筆記文體，在語詞運用和故事結(jié)構(gòu)上遠不及聊齋。蒲松齡還寫了一部長篇《醒世姻緣》，也是有著相當漂亮的白話文，一切都非常自然生動。
吳敬梓的《儒林外史》也同樣是不朽杰作，與紅樓夢一樣，這部小說集是吳敬梓本人創(chuàng)作的。他出身書香門第，自幼即有過人才華，很早就看透名利場，中了秀才之后，即停止了功名之路，一心做學問和教書去了。體會了人情世態(tài)之后，以他極高的悟性，超絕的手法，獨到的視角，以自己的經(jīng)歷和生活為藍本，創(chuàng)作出了一部浮世繪。
我幼年時，讀過一本小人書《馬二先生》，就是儒林外史中的一個故事，對于小孩而言這實在是毫無吸引力的，但我卻看得津津有味，尤其連里面馬二談他關(guān)于“舉業(yè)”的觀點，都覺得很好玩，比后來課文里的范進中舉都好，連著讀了好多遍，感覺馬二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紅樓夢的話，我個人于前年再讀了一遍，敝號也有隨筆，也就不多談了。
其后還有李汝珍的《鏡花緣》，這算是第一部反映女性問題的長篇，假造了一些國家和城市，很有些烏托邦的意思。夏敬渠的《野叟曝言》，可謂包羅萬象，無所不言，顯示出夏敬渠本人極廣的才學。陳球的《燕山外史》，居然是用駢文寫成的長篇小說，真是奇觀！
還有市井文學——俠義小說。
文康寫的《兒女英雄傳》，文康本人是鑲紅旗人，世家子弟，自號燕北閑人，后來家道中落，即開始寫書，與曹雪芹很像。文康的兒女英雄傳，更像是對一個已經(jīng)要沒落和過去的時代的眷戀，主角是十三妹。
說書人石玉昆的《三俠五義》，石玉昆是天津人，說書出身，所以此書以故事情節(jié)曲折見長，而且有豐富的人情世故在其中，相當濃厚的煙火氣。
清末民初的小說主要以吳沃堯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劉鶚的《老殘游記》、曾撲的《孽?；ā窞槊?。相比之前而言，這個時期的小說視野比較局限，立意也相對單一，更多的是在發(fā)展白話文。
清代戲曲方面，除了前面提到的大戲劇家李漁，引人注目的就是洪昇的《長生殿》和孔尚任的《桃花扇》。洪昇也是出身名門，清兵入關(guān)之后家族破敗下來，雖然有才華，但科場不利，所以一直也沒有能改善家里的生活條件，也是閉門讀書，寫了一千多首詩，十幾部戲劇，以《長生殿》最著名。這部劇他前后寫了十余年，成稿后引起轟動。前面提到的詩人趙執(zhí)信，就因為在國喪期間忍不住去看這部劇，被彈劾免官。洪昇在這部劇中，把過去一千年來對楊玉環(huán)的指責都給顛覆掉了，完全拋棄了所謂女色亡國的正統(tǒng)觀念，把玄宗與貴妃純化為愛情。這讓當時的康熙很不滿。
孔尚任是孔子世家子弟，他對戲劇理論也很有貢獻，非常重視賓白——也就是說話，與曲詞一樣重要。桃花扇是價值觀、人物性格都極為鮮明的政治愛情劇，也有濃厚的對過去和衰敗的時代的眷戀之感。
乾嘉開始，雜劇、傳奇日漸衰落，基本就沒有什么名家和名劇出現(xiàn)了。昆曲也日薄西山，倒是各地方戲曲開始興盛發(fā)展，涌現(xiàn)了一大批明星——戲曲表演家們。如秦腔的花旦魏長生，徽調(diào)的花旦高朗亭，這兩人應(yīng)乾隆要求進京表演，就是著名的徽班進京，由是對北京戲曲界產(chǎn)生巨大影響，到道光年間，北京就形成了程長庚、余三勝、張二奎為首的皮黃劇，程長庚更是主持了三慶班和精忠廟，完善了劇班和行業(yè)管理，由此發(fā)展出了京劇。
清代的詞也發(fā)展得不錯，號稱自元以來，實現(xiàn)了詞的中興。既有大量的創(chuàng)作，也有對前人的系統(tǒng)總結(jié)和提煉，而且也發(fā)展出了有特色的派別——如陳維崧的陽羨派，尊蘇軾、辛棄疾的豪放風格，如朱彝尊的浙西派，尊姜夔和張炎，清麗空遠，如納蘭性德的南唐李煜風等等。
陳維崧是清代首屈一指的大詞人，學識淵博，為康熙朝的博學宏詞科，詞風雄渾蒼涼，筆力雄健——“別來世事一番新，只吾徒猶昨。話到英雄末路，忽涼風索索”，“我來懷古對西風，歇馬小亭側(cè)。惆悵共誰傾蓋，只野花相識”，“趙魏燕韓，歷歷堪回首。悲風吼，臨洺驛口，黃葉中原走”，“斷壁崩崖，多少齊梁史。掀髯喜，笛聲夜起，燈火瓜州市”。
朱彝尊的詞非常工巧，功力深厚，重形式格律，對內(nèi)容倒不甚重視——“衰柳白門灣，潮打城還。小長干接大長干。歌板酒旗零落盡，剩有魚竿。秋草六朝寒，花雨空壇。更無人處一憑欄。燕子斜陽來又去，如此江山”。
納蘭性德是明珠的長子，尊李煜詞風，所以風格清麗哀婉。當代有段時間挺流行他的詞。
乾嘉年間興起了以張惠言和周濟為首的常州詞派，進一步把工巧推進到了極致。
至此結(jié)束文學史論。
對比了一下七十年代修訂版的版本，確實改動較多，已經(jīng)沒有了民國版的精氣神，很多地方?jīng)]有辦法地用了類似這樣的句子：中國古代的神話說明，只有真正地為人民服務(wù)，為人民謀利益的人，才能升到神的境界中去，表現(xiàn)出了勞動人民堅強勇敢的性格，不屈不撓的斗爭精神，是階級斗爭精神的最初體現(xiàn)，神話在階級屬性上是屬于勞動人民的。——生動體現(xiàn)了當時黨對一切工作的領(lǐng)導(dǎo)。
不過在論述到元、明、清期間，字里行間仍然可以看到民國版時有的那種義氣風發(fā)、指點江山的精彩論述，很有見地和個性。每每讀文學史，總有觸摸勃勃文脈，理清悠長心緒的感覺。著實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