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做奶奶之前,早就聽鄰居的大嬸說,她女兒的婆婆給遠(yuǎn)在外地的兒子看孩子,把老頭撂在家里,衣食起居自己照顧,甚是擔(dān)心,可沒轍。
她還說,雖然住的是高樓大廈,出門的哥隨叫隨到,也是天天買菜,雖然花的不是大把鈔票,但是,每天,十元八塊,三十二十的,一溜煙就巴嘎了。看到那自來水嘩嘩的直流,或洗菜,或洗衣服,或是沖廁所,看見的是水,其實那溜走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那個心疼呀,她反復(fù)地說。
這些話我聽見了,只覺得好笑。
城市的生活,是我們農(nóng)村人夢寐以求的美事,去看孩子,那不就是徹頭徹尾的去享福?
其實我怕只怕,那么享受的日子,我會不會像酵母和面那樣,很快的肥起來,我想想都有點兒發(fā)懵。
直到孫女降生,直到半歲多,我們一起去了河北廊坊這個離首都不遠(yuǎn)的地方,也是把老頭撂在家里,讓他自由自在,自足自給。
誰成想,我走后,他才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是何等的重要。
走時,一頭母豬加上豬崽一起賣掉。
看家護(hù)院身穿消防服馬甲的小黑狗,也含淚被賣掉。
小雞們也連連被宰殺,家里糧食少了,夜夜盜糧食的耗子也不再光顧我家。
一向門庭若市的農(nóng)家小院頓時蕭條了許多。開門出門就一臭老頭。
老頭每天至少一兩個電話,電話一撥通,開口就是,橙子在做啥?在那邊的孫女,順手拿起手機,先是叭叭親幾口,然后在放在耳邊,再放在我的耳邊,看見電話掛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機扔在地上,大哭,撒潑----
出門玩耍,每次看見她的小玩伴雨菲,她就以極快的速度沖到她的面前,抓著她的小手直奔自己的小車。
我只好把小家伙抱上小車,橙子還指揮我給系上安全帶。
然后那大長腿一步就跨上了小雨菲的車上,那小車緊緊巴巴正好適合了她的身材,那叫一個舒服哦。看見我在和奶奶們說話,還指著后面小車的手把讓我快推她走。
這小家伙,整天指揮著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還有很多的小橙子的成長史我要說幾天也說不完的。
我雖然看孩子很累,也是累并快樂著。
但是,遠(yuǎn)在老家的爺爺、姥姥姥爺是沒有辦法天天守著這小寶貝的,用她爺爺?shù)脑捳f,這么好的寶貝,卻讓這個死老太婆自個獨占。
在廊坊期間,很多的奶奶都是全國各地,本省的、外省的不計其數(shù)。
奶奶們在一起談?wù)摷页#籍惪谕暤貟鞝窟h(yuǎn)在家鄉(xiāng)的爺爺生活如何不堪,異口同聲地嫉妒人家本地爺爺生活如何清閑。
其中,云南的衛(wèi)航奶奶,曾說,帶孫子回老家住半年,在廊坊住半年,也好照顧照顧老家的爺爺。可是兒子媳婦不舍得孩子,怕想孩子受不了。
衛(wèi)航奶奶說,那就把孩子堅持看到上托兒所之前,以后上學(xué)的時間,你們自己安排,不能舍了老頭,虧空了老骨頭,還要掙錢給孩子們哦。
江西的子晨奶奶,和姥姥輪流照看,只因姥姥要回家給舅舅辦婚事,無法值班,子晨奶奶只好把孫子帶回家。那天我問子晨爸爸媽媽,想孩子咋辦?他們說,回去看了,有空就視頻看看,沒辦法,不能把老爸的身體給毀了。
石家莊的思銘姥姥,思銘姥姥是個快人快語的中年時髦女性,長得好看,性情溫和,美麗大方看似健康的表面,確是傷痕累累,身體欠佳,隔三差五地去醫(yī)院看醫(yī)生。每次住院,都會把思銘的爺爺請來看護(hù)孩子。
有一次,我推著橙子剛出小區(qū)大門口,就聽見,思銘爺爺在回答奶奶們的熱心詢問。
有位奶奶愛說話,愛管閑事,她就是佳玉奶奶,她問思銘的爺爺,怎么不讓奶奶來看?思銘爺爺氣憤地說,思銘姥姥不讓。
其實我早就聽說了,思銘的奶奶不會做飯,來過一次,還要兒媳做飯自己吃。所以思銘的媽媽死活不讓奶奶來。這才有了爺爺氣憤的一幕。
還有好幾多小寶寶,都是爺爺奶奶一起看護(hù),回老家時,姥姥姥爺再來親上幾個月,都是老人們的親寶貝,雙方的老人一樣的親。
最最幸福的就是,雨菲奶奶一家,家住廊坊本地,兒子媳婦每周末都會帶著雨菲回姥姥家,每晚都能和爸媽奶奶爺爺一起,那真是兒孫繞膝,盡享天倫。
20號我們和橙子小舅一起把橙子帶回老家。橙子就下榻姥姥家,下車后,爺爺早已等候,順手去抱,誰知橙子的小手卻伸向姥姥,和姥姥最親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因為女人臺前,男人幕后,都那樣,爺爺姥爺背后灑過多少汗水,吃過多少苦。小孩子哪會知道,小孩子只喜歡時常陪在自己身邊和經(jīng)常響在耳邊的親昵聲。還有出生滿月后在姥姥身邊待的多些,會更親切些。其實,隔代親更親。
今天早上騎摩托車去看了一眼久違的農(nóng)田,回來時,在村口,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右肩上扛著一大一小兩包行李,用粗樹枝擔(dān)著,我走近一看,原來是婆家堂叔大姐,在去五里外的車站坐車,去濰坊看孫女。我連忙把車掉頭,送她一程,大姐連連說不用麻煩。我不做聲把車調(diào)好方向,連忙說,姐姐慢點,沒事的。大姐坐穩(wěn),開始了慢慢的訴說,車開的不很快,將近四十多一點,因為大姐肩上的行李會左右搖晃,安全第一哦。
大姐聲音哽咽地說,他二妗子,你說現(xiàn)在的孩子怎么光考慮自己的感受,我想把孩子帶回家照看,哪怕是一個星期都不中,以前還讓我在家住上一天,做點飯給你姐夫吃,可現(xiàn)在我每次回家總是催我快回去,只有半天在家的時間,你姐夫瘦的就是皮包骨頭,他二舅還有個妹妹在本村,還有個大哥嫂子照顧一二,可是你姐夫只能自己干靠,又不會做飯,我真怕呀。
停了一會兒,我知道,是姐姐在落淚。我卻沒能勸她別傷心。
姐姐又說,那次從濰坊回來,在五蓮下了車,五蓮的親戚不少,我沒敢打攪,只好自己步行往回走,打電話給市北區(qū)的女兒,沒打通,只好打給你上工很晚才回家的姐夫,你姐夫只好發(fā)動剛熄火的摩托車去四十里以外的縣城去接我。回家時已八點多了。
好像……大姐欲言又止,因為摩托車已到達(dá)車站,我要回家了。
姐姐,過十字路慢點,姐姐擦干眼淚,繼續(xù)前行。
侯傳英,山東省日照五蓮人,以種地為生,做過鋼筋工和家政服務(wù),如今在九仙山下胡林村經(jīng)營一個小飯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