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方言“知莊章”聲母的分野和演化規則
——老蘇州話平、翹舌音的轄字規律
第
肆
則
-“知莊章”白讀層語音演化路徑-
限于早期文獻資料的缺乏（現存蘇州白話文學資料從明末才開始多起來），蘇州話“知莊章”的演化很難精確推測，但因為有以下條件，其演化過程可以大致被了解：
（1）白讀面貌非常清晰、規則，容易被分析。
（2）白讀層根據開合、等、主元音發生不同分化，有利于重構演化過程。這好比一個物種演化成十個新物種，即使沒有化石，也能根據后代的差異重建演化過程。
（3）在北部吳語保持[ts t?]的地區，蘇州、無錫、常熟“知莊章”類型上相同，細節上有差異，這些差異對重建演化將有幫助。比如：蘇州的[t?]類，在常熟北鄉，除后接央元音?以外一律是[t?]類，和見系腭化音同類；蘇州的[t?]類，在無錫部分地區，在圓唇元音o前規則性變成[ts]類[1]。這類對比研究有賴于以后對農村語言的廣泛挖掘。
本文限于蘇州地區的材料，暫不涉及（3），主要應用（2）。
能解釋演化結果的路徑不止一種，根據蘇州地區的實際情況，推擬最為簡潔的模式。
[1] 《無錫市志》2923頁，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1995年。
推測演化過程遵守的原則：
（1）用最簡的一套輔音[t?]解釋，[t?]和[t?]視為[t?]在有無i介音時的音位變體。
（2）遵守最一般的音變順序：[t?i]->[t?]->[ts]，如果使用變體即[t?]->[t?]->[t?]->[ts]，不使用回頭音變。
（3）“知莊章”的起跑時間不同，決定它們在演化鏈上的次序不同。
（4）同一個三等韻上，如果“知莊章”主元音不同，那么和同攝一等韻相同的應視為較早丟失i介音，和同攝三等韻相同的應視為較晚丟失i介音，在演化鏈條上，前者應快于后者。
（5）重視特殊音：
a、知三組有特殊的舌面音白讀：軸[d?io?]、逐[d?io?]日～（每天）。
b、章三組有特殊的舌面音白讀：苫[?i?1]、閃[?i?3]霍～（閃電）、磚[t?i?1]，奢[?i?1]～遮（聰明）。
c、章三組有特殊的帶i介音白讀：占（tsi?5）、蟬（zi?2）。
這些特殊語音，很像是滯留在舊音的狀態里，重建演化過程應重視。
表4
蘇州話“知莊章”白讀層演化路徑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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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個案分析舉例
（1）陽韻
陽韻 | 知 | 莊 | 章 |
白讀層語音 常用口語例字 | t?類+an 張、長、場、漲、丈、帳、賬、脹、腸、暢、仗 | t?類+?n 莊、裝、瘡、床 霜、爽、狀、焋、壯 | ts類+?n 樟、蟑、菖、傷、嘗、裳、上、唱 |
陽韻（開口字，下同）位置上，知組白讀：[t?]類+an，莊組白讀：[t?]類+?n，章組白讀：[ts]類+?n，各不相同。
宕攝一等唐韻，三等陽韻，今規則音分別是?n（如：幫、湯、桑）和ian（如：娘、槍、羊），i介音使得元音演化錯位了，但陽韻的莊組、章組上不錯位，仍然是?n，可見是i介音丟失較早造成的。這說明：莊組、章組的i介音先于知組丟失了，顯示了到達[t?]類的先后，可獲得聲母演化次序。
莊組三等字，按規則一律變成平舌音，但這里還是翹舌音，和規則沖突。推測增生合口介音u，“知莊章”在合口介音前一律保持翹舌音，這就符合規律了。
知：tri?n -> t?i?n -> t?ian -> t?an（i介音丟失晚，主元音跟隨三等演化）
莊：tsri?n -> t?u?n -> t??n（增生合口介音）
章：t?i?n -> t??n -> ts?n（i介音丟失早，主元音跟隨一等演化）
（只列舉重要節點）
（2）魚韻
魚韻 | 知 | 莊 | 章 |
白讀層語音 常用口語例字 | t?類+? 豬、褚、箸 | ts類+? 鋤、梳 | ts類+? 杵（戶～）、鼠、墅（地名通名） |
魚韻白讀層在蘇州話里能追溯到共同的[i]，這是根據它在各類聲母后分化結果的推測（如蛆[ts?i1]，梳[s?1]，杵[ts??3]，鋸[kai1]），從共同中古音看，[i]是介音成分，后面的主元音是何時高化和失去的，在蘇州話里不太好判斷，這里姑且用[i]來表示魚韻。
知：tri -> t?i -> t??
莊：tsri -> t?? -> ts?
章：t?i -> t?? -> ts?
（只列舉重要節點）
（3）虞韻
虞韻 | 知 | 莊 | 章 |
白讀層語音 常用口語例字 | t?類+? 蛛、廚、拄、柱、住、櫥幮（蚊帳） | ts類+au 數（動詞） 數（名詞） | t?類+? 朱、珠、主、炷、輸、注、豎、蛀、樹 |
虞韻白讀層在蘇州話里能追溯到共同的[u]，這是根據它在各類聲母后分化結果的推測（如斧[fu3]、須[sau1]、數[sau35]、樹[??46]），虞韻是蘇州話“知莊章”三等最普遍的模式。
知：triu -> t?iu -> t?u -> t??
莊：tsriu -> t?u -> tsu -> tsau
章：t?iu -> t?u -> t??
（只列舉重要節點，注意：莊組t?u -> tsu、知章組t?u -> t??是不同時代的音變）
魚、虞在知組的區別很可能是[t??]、[t?u]，后來隨著[t?u]并入[t??]，魚、虞白讀在知組的區別消失。
文 |寒寒豆 版 | 嘉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