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親 病 了
文/楊亞利
多日盼母病愈望眼欲穿
晝夜守媽床前盡孝心甘
4月1日我在西安接到弟媳的微信，說媽感冒住院了，我心急火燎往回趕，直奔醫(yī)院，見到媽媽，病情已有好轉，懸著的心放下了。
一個星期出院了。我又去了西安。當天晚上接到媽媽電話，她說：“媽好著呢，別操心，好好管娃?！本蛼炝恕：髞磉B續(xù)三天再也沒聽到媽媽打電話了。這個情況是絕對不會出現的，媽媽幾年來給三個女兒每晚打電話是雷打不動的頭等大事，怎么三天沒有電話了，莫非是是媽又病重了，打不了電話了？我心神不寧，星期五我趕回家，果然媽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說話，只睡覺，記憶力下降，已不知道打電話了。這次感冒徹底擊垮了94歲的老母親。
我提議把母親送回老家由我來負責母親的生活起居。
回老家兩個周，母親還是臥床不起，神志不清，生活不能自理。住在家里還常常問：這是誰家？一會兒又有奇跡出現，頭腦清醒，抬起頭，能認出幾個來看望她的親朋好友。
她娘家侄子來了，叫聲“姑”，媽睜開眼睛，看看，慢慢說：“認不得。忘了”。說完，閉上眼睛，酣酣地睡了。
四個兒女，媽媽一輩子重男輕女，唯獨對兒子一點兒也不含糊，每次認兒子不出差錯。對我們姐妹三人日夜守在她身旁的人也常常張冠李帶。昨天還自言自語地說：“兒是根，女是親，咋好的媳婦是外來人?！蔽业芟睂@些話聽了幾十年了，早已習以為常，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其實我們姐弟是非常感激她伺候母親的那種耐心和細致。
母親每天只是睡覺，睡得很香，很舒服。我叫她吃飯喝奶。她總是說“不吃，媽要睡覺?！钡堑搅顺燥埖臅r間，我們還是再三把她叫醒，扶起來，扶到地上，坐在便盆上喂飯、喂藥。清醒不到幾分鐘，便又閉上眼睛，喝完奶或者是吃完飯就疲憊不堪，趕快把媽扶到床邊，她就順勢倒下，一點兒精神也沒有，我們還得慢慢挪動她往里邊兒躺?？偱滤淼舻降叵?。
母親特別干凈。雖然生活不能自理，只睡覺，神志不清但是令我們不解的、驚訝的是，大小便她就自己爬起來，還不打擾我們。有次半夜，我突然睜眼看到她在床上身子慢慢移動，可卻把頭移到了腳底下那邊，身子不知怎么打了個顛倒，我急得下床光腳趕緊去扶她。并嗔怪道：“你看危險不？咋不叫我呢？”媽媽卻說：“你快睡，我能下，要尿。”只要是大、小便，無論白天黑夜媽媽絕對會醒來，自己移動身子下床，總是不愿麻煩我們。每晚我都不敢睡老實，生怕他不吭聲下床。
前天中午，我姐換我休息，看媽睡得穩(wěn)穩(wěn)的，就去洗件衣服，回來看到媽已坐在便盆上。不可思議?。《嗝次ｋU?。∫郧皨尩惯^兩次骨折了，每次都睡幾個月，這次要是摔倒了，那就遭大罪了，甚至要把痛苦帶到棺材里。那時候將使我們痛心終生！
那晚我看時鐘，過了倆小時了。媽該小便了。我叫醒他，扶他下床，她卻像小孩做了錯事，滿懷謙意地說：“媽都90歲了，尿這個事兒還要俺娃管呢。”有天清醒了，媽盯著我用盡力然而聲音還是那么微弱，說：“快些咽氣，就不害俺娃了！”聽后，我心里不是滋味。
媽清醒了，總在責備自己活著是害兒女，感到內疚?？蓩寘s不知：“您管我們小，我們管您老”這是兒女天經地義的責任！兒女離不得您，那怕您昏昏沉沉睡幾年，那怕您是植物人，我們也要叫您活得干凈，活得舒服，活得有尊嚴！
想那缺吃少穿的年代，您為我們能活下去，不惜顏面，看盡人間的眉高眼低，沿門乞討。給別人織布紡線掙錢，供我們上學讀書，一心要我們成為有文化的人，有出息的人。我們又怎能忘記呢？媽媽您具有遠見卓識、高瞻遠矚的才思，對兒女這般非同尋常的付出，對孫輩的讀書學習也是督促再督促，七個孫兒也成了國家有用之人。你的功勞天下少有！沒有您，那有我姐弟今天的幸福？我們如今只是受點兒累，比起您的養(yǎng)育之恩我們做的只是滄海一粟。您為我們的付出似天大，像地廣，如海深，您的恩情報不盡！媽媽呀，您有病了，兒女照顧您，受點累，這是烏鳥私情！怎么會是您害兒女呢？
請來大夫，大夫說：老人狀態(tài)平穩(wěn)，這就叫享福。睡得舒服，不喊不鬧，這最好了。老人不痛苦，你們管得好。
照顧媽媽，真正是要做到擦屎端尿。過去我經常想，媽媽如果到了這一步我可能做不到這些。那時，我想假如有一天媽媽這樣了，我就買個墨鏡戴上，口罩戴上，然而真正到了這一天，我卻義無反顧，承擔起責任，沒有絲毫的猶豫。
那天由于給媽媽多喝了些通便藥，媽媽每隔一小時、半個小時就要大便一次，多半拉稀，一天一夜幾十次，把我和媽折騰夠了，媽媽不能好好安睡，我不能閉眼。媽媽愛干凈。給媽穿上紙尿褲，她還是要下床大小便。盡管這樣，有時也控制不住，床單上，內褲上都弄臟了，有時還流到媽媽的腿上、腳上。我就打了幾盆水洗一遍又一遍，一天一夜換了十多件小床單，媽的下身也洗了一遍又一遍。讓媽媽身上無任何氣味，睡上舒服。我才放心。
媽媽頭發(fā)有點兒長，兩個禮拜沒有洗頭了。那天我和我姐，我抱著媽媽，我姐給她理發(fā)。然后我姐抱著媽，我給她洗頭，洗后給媽換了內衣。做完這些，累得我倆直不起腰。媽卻絲毫不知我們理發(fā)、洗頭之事。又糊涂了。
照顧媽媽，真正做到全心全意。這多日來，我做到了，而且做得耐心細致，絲毫不馬乎。伺候媽媽，面對媽媽，不知道臟是什么。這就是母子情！這就是愛媽媽！
為了照顧好媽媽，為了使媽媽身體能恢復健康，我們在不懈的努力。我們姐弟都學會了量血壓、采血糖、打胰島素，根據病情，增減藥量。從去年到現在我們像記日記一樣，一直記錄著媽每天幾點服的什么藥，身體變化情況，血糖、血壓情況，也為了避免那樣藥物漏服，已記了幾個小本子了。
盡管醫(yī)院不能進，醫(yī)生說：年齡大了，身體各器官都衰竭了，現在活“小時”呢！我們卻一直不愿放棄，盼望媽媽神志清醒的那一天！
為了媽能多清醒一會兒，醫(yī)生說每天可以吸氧兩到三個小時，弟弟趕緊買了兩個氧氣袋，每天吸一袋。我專心坐在媽身邊近三小時眼看著癢氣袋一點兒一點兒癟了，完了，那怕浪費一秒鐘我也舍不得。可是我們很失望，沒見有效果。
照顧媽媽，我們非常注重媽媽的衛(wèi)生，每天早上叫醒媽媽起床，坐在便盆上自己洗臉，擦臉。每晚泡腳、刷牙都是自己動手，現在病了仍然堅持著。閉著眼，有氣無力的樣子，我果斷停止了媽媽刷牙這件事，但飯后潄口是必須的。每次無論大、小便后隨時倒掉，并用清水沖洗兩遍，再倒進少許清水。即使深更半夜我也堅持這樣做。窗戶早上六點多開窗通風，天冷了開半個小時關上，過一兩個小時再開。常曬被褥。姐給媽的被褥都是棉花的，蓋上輕暖。被罩都是純棉的。媽媽和我們同住一個房間寬敞明亮。房間定期消毒，給媽還備有濕巾，酒精濕巾兩種雖時給媽擦手，雖然睡著不動，很少起來，每次躺下我們都要把她的衣服抻順，抻平不止于衣服把她裹纏得不舒服，可憐她即使不舒服，也感覺不到。我們盡自己所能替媽媽著想。無論村上人還是親戚都交口稱贊媽媽干凈，房子始終沒有老人生病那種氣味。
照顧媽媽，為了讓她開心，只要她清醒幾分鐘，我們就同她聊她高興的事。回憶小舅舊社會當軍統(tǒng)的事，回憶大舅舊社會當掌柜的事，說起他倆哥的事，她就會露出笑容。說起共產黨好，社會主義好，國家對老人好，這也是媽媽最高興的話題。媽媽常?？涔伯a黨好，社會主義好。清醒了講這樣的事，媽媽又高興了。但是，我們興奮地說著她高興地聽著又睡著了。
飲食上，我們每天五頓變著花樣，蛋奶必不可少，菜汁，果汁，豆?jié){，排骨湯，面條一直煮成一挑就斷才可以，小米稀飯熬得糊糊的。一勺一勺慢慢的喂著，不能快了，否則會吐的。
為了媽媽，我們愿付出一切，換回她老人家的健康。哪怕換回的是每天能坐十分鐘，說會兒話我們也心滿意足?？墒且惶焯爝^去了，媽媽不見好轉，反而一天不如一天，骨瘦如柴?；叵胫雮€月前還能坐床沿和娃們說半小時的話，還能自己吃飯，還能在客廳扶著來回走動，現在怎么這樣了？怎么看不到好轉的跡象？我越想越難過，暗暗傷心流淚。
兒女、兒媳都理解我們，給我們“放假”，她們都各自克服重重困難，讓我們盡責任，盡孝心，照顧老母親，沒有后顧之憂。我也很欣慰后代們都能以“孝”為大，支持我們！人常說:人在做，天在看。雖然我們全家盡心盡力地做著，但沒有感動蒼天，沒有感動大地，媽媽始終昏睡不起。
我們忍痛面對現實，讓媽媽干干凈凈、舒舒服服在我們兒女的陪伴、侍奉中多延長時間，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盼著 ……盼著……盼著蒼天能眷顧我們愛母之心愿，盼著巍巍終南山阻擋住死神的來臨，盼著滔滔灞河水驅趕走病魔的侵擾，盼著喜鵲常在我家枝頭歡叫，盼著鳥兒那清脆美妙的聲音能在我家窗外把媽媽呼喚，更盼望著奇跡出現！
202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