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都過世近兩千年了,迄今還被人們垂青著,說明俺的知名度可謂大矣!但像俺這樣的身份,正史上根本沒給俺立傳,只不過把俺寫進小說罷了。但誰知小說更有小說的特色,最起碼比那些古文字好懂,又被羅貫中把俺弄進了《三國演義》,倒使俺一舉成名、家喻戶曉了。根據這么個傳播速度,俺的威望大大地超過了那些小小的諸侯,直逼三國里大諸侯了,誰若不信,且聽我訴來——
俺首先鄭重聲明,俺是真有其人,不是羅老先生隨便杜撰出來的人物。俺叫任紅昌,原籍山西忻州木耳村,俺聽村里老人說:俺出生之前,桃花就顯示了征兆,被俺羞臊得三年不敢開放,直到俺呱呱落地后才靦腆著放了幾朵。俺爹娘被一幫幫誰知道流寇呢還是國軍呢殺害了,俺成了孤女,難哪!俺先是進了皇甫規將軍府中,當了他夫人的小丫鬟,日子過得雖然苦了點,卻還算安穩,誰料到董卓把俺主人家的老小殺了三百口,俺好歹免于刑罰,被弄進了皇宮,不久,由于俺俊秀機靈,皇后讓俺執掌貂禪冠,從此后,宮里漸漸把俺的名字忘了,都叫俺貂禪了。日子一天天過,俺也逐漸長大了,該瘦的地方瘦了,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起來了,那些桃花見了俺更局促不安了。可那大將軍何進一心里要殺凈宦官,宮中血流成河,好不駭人?俺逃了出來,幸虧被司徒王允收為義女,俺又逃過一劫,實在感激上蒼喲!
可誰知董卓這個大軍閥借著原來何進的那道命令,殺氣騰騰進了京城,無緣無故地廢了皇帝,又憑一時好惡擅自改立了個漢獻帝,上欺君王下壓群僚,弄得朝政日非,老百姓也苦不堪言。俺那義父王司徒與俺商議要俺到董卓和呂布那兒,說是要巧使連環計,撥弄得他們這一對干爹干兒子爭風吃醋,把那內訌搞將起來,讓他們兩敗俱傷,力圖挽救國家,為此俺義父不惜他那老腿給俺下了跪,這叫俺說什么好呢?
而后,果然,讓俺義父司徒王允大人猜個正著,鳳儀亭董卓被他那干兒子呂布一戟刺死了,鮮血濺了俺一身,到董卓真得死了時,俺看著那具胖胖的尸體,剛剛還健壯如牛,一剎那就腿一伸眼一瞪沒命了。啊呀呀,殺個人就如拈死只臭蟲,人的生命也太容易毀滅了!俺那義父王司徒不久也在長安成下死于非命,俺歸了呂布。可呂布有勇無謀,下邳城白門樓被他的部屬暗算,被曹操活捉,這小子沒了骨氣,苦苦求饒,曹操剛剛萌生了不殺之念,可被那劉備一句陰陽怪氣的話丟了性名。何必丟人現眼自找沒趣?讓我從心底里瞧不起這小子呢!
俺知道曹操早就對俺垂涎三尺,可俺知道曹操這個人不會要俺,倒不是嫌俺殘花敗柳,他那人專門癡情于寡婦的,這誰不知道?可他看明白了,誰要是再娶了俺,就必定自找麻煩,俺明明看到他的奸眉一皺計上心來,將俺送給了劉備,要俺繼續起到那離間計,多么毒辣呀!可人家劉備硬是不吃曹操那一套,殺俺不忍,就把俺送進了靜慈庵,讓俺削發為尼。俺活到這么個地步,還有什么可留戀的,俺一狠心,學那先朝的虞姬就拔刀自刎了。俺那一道魂靈帶了辛酸帶了埋怨帶了憤恨就到了地府閻王老爺那里報到了。
試想,俺這一生,忙忙碌碌周旋于東漢末三國初各路英雄之間,屢經戰火之苦,頗受流沛之災,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悲劇人物啊!俺一生下來,好似老天爺立即命令俺沒有不愛的權利,只有愛的義務,將俺走馬燈似的推來推去,今日跟這個,明日隨那個,簡直把俺當成了“肉蛋”秘密武器了。俺也懷疑是不是閻王老子也插了一條腿,冥冥中操縱著俺親近這個,離間那個,沾上俺就亡,迷上俺就亂,那些個鳥男人有誰知道俺的苦楚,有誰知道俺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愛過一個男人,他們不過是自做多情罷了!他們就不想想,俺接受了這么多的間諜使命,俺能一心一意地去愛一個人嗎?俺到如今都不明白俺到底干了些什么?可俺確實獻出了純潔的肉體,捧出了美麗的靈魂,特別是王司徒跪在俺面前的一剎那,但俺至死不明白,是為了東漢王朝的正統不失,還是為了拯救黎民于水火?是為了報答王允那收留之恩,還是為了英雄之遇?董卓殘暴,魚肉天下,該殺!呂布長得魁梧卻是小人,今日拜這個為干爹,明天拜那個為義父,為了自己之私念,殺丁原,跑到董卓山頭上去了,助紂為虐,該殺!可俺也是個女人呀,難道就沒一點溫存之念嗎?你看那董卓,個性豪放,說一不二,足顯男兒剛烈;你看那呂布,一桿方天畫戟,威行天下,當時誰不贊嘆“馬中赤兔,人中呂布”呀!他們未必就沒有他們的價值,亂世紅塵,群雄逐鹿,反正姓劉的坐江山坐累了,沒有那股子熱乎勁兒了,誰歪在金鑾殿上還不都一樣?反正拉起隊伍的人也好,原來的政府官員也好,都在鎮壓黃巾起義軍,都想在鎮壓農民造反者中撈個官當當,為國為民的那一套誰知道是不是他們的心里話?
俺如今發現了俺的真正的價值,俺在某些人眼里好似個不起眼的小小棋子,其實你們細細推敲,俺也算得上一路諸侯哩。你們有雄兵銳戈,俺卻憑仗著美色。銳利的器械能夠殺人,俺的美色同樣可以置人于死地。俺在這亂世里接觸到的可都是名人,弄出哪一個都是響當當、頂呱呱的人物,由此而斷,誰說俺不是一路諸侯?
2006年10月5日深夜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