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大學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專業博士,新加坡國立大學(NUS)博士后,一門心思搞科研,業余寫稿不荒廢,努力給你驚喜。
——朱小鹿
2018年的那一天,她站在17樓的窗戶前,眼睛紅腫,眺望遠處。高中時,她任性妄為,自作主張,獨自一人從河北跑去北京學習化妝。最可悲的是,她的一往情深和眾叛親離,并沒打動她愛情里的男主角。她奔著鮮花簇擁的幸福而去,現在,卻要站在高樓上,獨自吞咽難言的苦澀。她,決定從這里跳下去,與這個不如意的人生做永久的告別。30歲之前,她拼盡全力,開了兩家化妝品店,月收入還算可觀。不幸的是,她患上癌癥,需要治療時,那個她深愛的所謂男人,竟然連5000元錢都舍不得拿出來。一個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嬌嬌女,被愛情傷得體無完膚。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不合時宜地阻斷了她的勇氣。你回來,爸爸養你,爸爸養得起你,爸爸早就想讓你做這個決定了。
她叫陳小培,自己開店,自己有收入,為何沒有一點經濟自由?想掙錢就得有掙錢的手藝,搜尋一番后,她看上了化妝行業。錢攢的差不多之后,她瞞著父母前往北京,去技術學院學化妝。一路上,她特別興奮,終于可以跳出父母的視線,自由任性一回。雖然那個地方濕氣很重,跟家里的條件沒法比,但好歹有落腳地。晚上睡覺時,為防止床板上的木刺扎人,她把一條棉被折成兩半,一半鋪在床上一面裹住身體。身上沒錢,只能吃泡面,桶裝的有點貴,她只買過一次,其他都買袋裝的。沒有碗,她就把用過的泡面桶仔細洗一洗,當作碗來用。就因為心中有夢,所以寧愿受罪,她也不愿意投降回家。陳小培長得漂亮,性格活潑開朗,很快就吸引到一個男同學的注意。
在北京逛街時,來來回回很多人,他看到我的鞋子不舒服,當著很多人的面幫我換鞋。
走了很遠,我很累,他就不顧所有人的眼光,直接背著我。
異鄉漂泊的人,尤其一直泡在蜜罐里的陳小培,最容易為這丁點的溫柔心醉。2010年,他倆從技校畢業,都在北京找了一份工作。有了愛情的陳小培,沒有忘記自己到北京的目的——掙錢。兩人都是剛畢業,手上沒有錢,開店的租錢,成了最憂心的問題。父母聽到,女兒要回家里開店,還帶回來一個男朋友,心里既興奮又忐忑。興奮的是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忐忑的是,擔心女兒交友不慎。回家后,父母暗自觀察了一段時間,感覺那個男孩人品不錯。在父母的幫助下,陳小培開了一家化妝店,生意還很紅火。別人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就已經掙到第一桶金了,接下來就想開第二家店。
沒過多久,投資的錢全部收回,陳小培的第二家店也開張了。這種幸福并未持續多久,一群人的到來打破了陳小培對未來的期待。看著男友頹喪的樣子,陳小培只好把手上僅有的錢拿出來。心里的怨氣無處發泄,她便像個瘋子一樣,開始砸店里的東西。看著深愛的男人如此卑微,陳小培又心疼又心酸,心中的怒氣漸漸消散。她想起北漂時住在地下室的時候,因為有他陪著,苦日子也格外溫暖。按下手印說,以后絕對不會做我不喜歡的事情,絕對不會碰玩牌這些事。
幾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陳小培和男友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男友的父母對兩個人的事情知之甚少,他們只是不停地催兒子回家,要抱孫子。他媽媽說,家里只有一個兒子,絕對不可能讓兒子一直在外面漂泊。
陳小培的父母同意他們結婚,只是要求去男孩的老家看看。女兒遠嫁,父母放心不下,實地考察過才能心安一些,這是人之常情。到了目的地,僅吃了一頓飯,陳小培的父母就開始反對這門親事。不懂事,吃飯的時候,我們還沒落坐,這孩子就先坐在凳子上。
本來因為當初玩牌的事情,老兩口對準女婿就頗有微詞。看到女兒一意孤行,油鹽不進的樣子,父親氣得扶住桌子,捂住胸口,把桌子上的杯子都甩掉在地。雖然看見父親氣得臉色發紫,陳小培有點心疼,但在原則性問題上,她絕不讓步。為防止女兒離家出走,父親趁著女兒走進屋子的瞬間,慌忙起身,快速反鎖上門。陳小培在屋內大喊,用腳狠狠地踢門,可門外的父親對她的表現無動于衷。當她擰開瓶蓋,哭著宣告要和世界作別時,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父親邁著不太利索的腿,以“光”的速度出現在她的面前。他打掉女兒手中的藥瓶,拿起手中的鞭子開始抽陳小培。從小性子就烈的她,根本不可能在這樣的情境下向父母認錯。一次失去理智的爭吵,一頓皮肉綻開的鞭打,把這個家撕裂成兩塊。雖然父母反對她的婚事,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男方值得被愛。到了男友的老家后,她特意去了超市的女裝區,挑選了一件大紅色的毛衣。我買了很多禮物,給婆婆買了一件紅毛衣,一箱蘋果,一箱奶。
一路上,沉甸甸的禮品把她兩只細嫩的手勒得發紅,卻阻擋不住她內心的雀躍。一路想著,她好像聞見了香噴噴的飯菜味道,肚子更是餓得直叫。可走進屋的那一刻,眼前的場景,卻將她雀躍的心打擊到冰涼。進屋之后,家里是沒有人的,連口熱水都沒有,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陳小培坐在沙發上,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茫然無措地打量著屋內的擺設。正當發呆時,一陣尖銳的女聲,劃破了她與男友之間的尷尬。隨著聲音進門的,是一個兩手油膩,拎著紅色塑料袋的中年婦女。后來她知道,那個菜叫折籮菜,是村里吃大席時的剩菜。陳小培猜出,女人應該是未來婆婆,于是笑著叫了一聲阿姨。只是身邊一陣涼風越過,女人對她視而不見,徑直走向男友。被無視被忽略,陳小培心里充滿委屈,但最終還是被硬憋回去。塑料袋里還有個饅頭,男友一直不喜歡吃饅頭,于是,便被婆婆施舍給陳小培。那個饅頭上,全都是蝦的味道,陳小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眼睛一轉,她看見了墻角的一抹紅,是給婆婆買的毛衣。超級憋屈,在家里都是飯菜端到跟前,爸媽特別慣著我。
第二天,她6點鐘就起床,想盡一盡“孝道”,討男友父母的歡心。她去街上買豆漿和油條,強忍內心委屈,等待他們起床。男友完全沒有顧及到她的感受,不僅絲毫不關心她,反而毫不在乎地打起游戲。看著男友躺窩在沙發上,忘情地沉浸在游戲里,絲毫不聽她說話的樣子,她的脾氣上來了。正想發作時,她意識到,這不是在自己家,她沒有以前的地位。接下來的幾天,婆婆同意他們的婚事,卻沒有提彩禮錢。在與父母決裂,不被眾人祝福,沒有彩禮的情況下,陳小培稀里糊涂地結了婚。辦完喜事,婆婆笑哈哈地抱著收禮的小箱子,樂呵呵地數著錢。陳小培才知道,婆婆肯為她的婚事操辦宴席,為的也只是得到隨禮錢。生活的起點,已滿是痛點,接下來的日子,更是一地雞毛。大冬天,她爬起來打冷水,給家里人洗衣服,手上生滿凍瘡。母親聽到她的聲音,激動地幾度哽咽,還給女兒轉過去5000元錢。都是我一個人忙,拿相框、相片,每次都是我自己去拿。
在半路上直接摔倒在泥坑中,向他打電話求救,他回復說自己看著解決。
我自己去北京進婚紗,揣著2000元錢,實在太困,錢被小偷偷走。
她覺得男人在外面要有面子,索性把開店掙到的錢都給了丈夫。從她的衣著、做飯的手藝,父母判斷出,女兒過得并不好。但女兒選擇的路,他們想勸也勸不住,只能盡量不去揭她的傷疤。生孩子做月子時,即使生了個男孩,依然沒得到婆婆的關心。丈夫不疼,婆婆不愛,她在婆家根本沒地位,只是個被使喚的保姆,掙錢的工具。2018年,因長期情緒壓抑,陳小培的胸上長出個瘤子。你每天酒肉朋友、牌場朋友那么多,能不能先湊5000元錢,讓我先把手術做了。
令她沒想到的是,丈夫絲毫沒表現出焦急和關心,反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就只有'爭氣’兩個字,在爸爸媽媽面前抬起頭。
為讓別人看得起他,在外面我給足他面子,掙到的所有錢都貼在他身上。
但換來的,卻是我要5000元錢的手術費,他都搞不定。
看著丈夫不在乎的表情,正在打游戲的激情,她徹底怒了。陳小培不再隱忍,她要離婚,要和婆家所有的人斷絕關系。怕父母擔心,她只講了自己離婚的事情,對于患病,只字未提。 回到父母家后,一向恐高的她,給自己報了50米的高空跳傘。從50米高空跳下去,那一刻,我真的有一種死了的感覺。
我要打起精神,十足的精神,然后去做事業或者重新生活。
得知已是晚期后,陳小培想放棄治療,她實在不想浪費父母的血汗錢。閨女你得治啊,你最起碼得把爸爸媽媽送走,不能讓我們送你走。
錢的問題你不用操心,爸爸賣房子也給你治,你放心,有爸爸在。
父母就是這樣,無論兒女如何對他們,他們都掏心掏肺地心疼兒女。當初,她只看到父母阻攔她,卻看不見父母是真正為她好;更沒有看見,自從她離家出走后,父親學會了她喜歡的歌;母親知道她從小愛美,跑遍整個縣城,給她買了一頂假發。閨女你看,你戴這個肯定好看,還是長頭發,跟你原來的一模一樣。
看著母親拿著一頭烏黑的長發,顫顫巍巍地遞到面前時,她哭得撕心裂肺。曾經覺得愛情大過天,拋棄父母,跟父母絕交,我得到的是什么?
回想過往,如果當初能預料到有這么多的傷痛,她是否會及時止損呢?是否能在剛進入男友的家門時,看到婆家的人對她不屑一顧,就立馬全身而退呢?她知道,母親為她受了很多苦,她趴在母親的肩頭流淚哽咽:當愛情和親情發生沖突時,大多數人選擇追求愛情,放棄親情。等到了一定的年齡,遭遇過許多坎坷,看清世間是非后,才真正明白:從小到大,惹父母生過那么多氣,他們有沒有揪住你這些錯誤不放?即使因為你撞了南墻都不回頭,父母“怒其不爭”,言辭激烈。
陳小培還在與癌癥做頑強的斗爭,身邊陪著的,是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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