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妨來揣摩下此時趙光義對錢俶的想法!
作為并沒有多少赫赫戰功的皇二代,趙光認在登基初始很想有所表現來證明自己,但幾塊硬骨頭、大蛋糕都被兄長趙匡胤給吃掉了,一統江湖的功勞多數已記在兄長趙匡胤頭上,留給自己的唯有吳越、北漢、陳洪進等軟柿子。
但軟柿子也得把它們捏掉,最后三個勢力消滅的功勞無論如何得讓自己順利地摘取,否則豈不被朝臣們所笑話!
在趙光義眼中,吳越、陳洪進、北漢就是三塊功勞石,趙光義恨不得一天就把這三功勞石占為已有。
陳洪進原本就是節度使的級別,早就已經表明了愿意歸順的態度,就等著趙光義的召喚,而北漢方面則一貫地倔強和強悍,趙光義一時還無法下手,那么唯有找錢俶的麻煩。
你錢俶占有江南最為富庶的十三州之地,居然還想繼續霸占著國王的位置指手畫腳、愚弄吳越國的百姓,眼中還有我這個皇帝嗎?
進貢、進貢,有什么好進的,整個吳越國都是北宋王朝的資產,我想要什么,只要自己去拿好了,還要你錢俶進個什么貢?
趙光義知道就憑吳越國和錢俶的實力,斷然不敢對抗北宋王朝,但他還是迫切希望錢俶能夠主動、自覺、盡早、盡快地納土投降,省得讓自己夜長夢多,睡不好覺!
錢俶同樣也揣摩到了趙光義的心態,吳越國的繼續存在對于趙光義來說,是件極其不爽的事情,因此必須作出最后的決定了!
盡管趙匡胤已經死亡,但那句“三歲入朝”的誓言對于趙光義來說仍然有效,不能再猶豫不決了,否則會給錢氏家族和吳越百姓帶來災難,那就履行諾言吧!
太平興國二年(公元977年)五月,錢俶下令將整個吳越國境內的所有御敵之制和防城之物全部撤除,甚至各州縣內的白露屋和城防屋也被全部拆除。
一切行動都是為了讓趙光義明白,吳越國絕無任何反抗北宋王朝之意圖。
當然,僅僅搞些拆除工程還遠遠達不到趙光義的要求,錢俶非常清楚趙光義的所想所要,太平興國二年(公平977年)八月,錢俶先期命令剛回吳越國不久的世子錢惟睿再次入朝,為自己明年的入朝覲見打前站。
太平興國三年(公元978年)二月,最后的時刻終于到來了,錢俶,你準備好了嗎?
這個時刻,錢俶已經等待了很久了,從趙匡胤建立北宋王朝開始,他就在暗中默默等待這個時刻的到來,他在吳越國王的位置上已經座了整整三十一年了,甚至已經超越了他的祖父錢镠,其實也沒什么可遺憾的了,吳越國在他的領導下,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原有的繁榮昌盛、國泰民安,他對于吳越國的臣民百姓們也沒有什么可愧疚的!
但錢俶非常清楚趙光義的秉性,這次入朝覲見,自己可能真的再也無法回歸吳越國了,吳越國的歷史可能將永遠留在公元978年這一刻了!
臨行之前,錢俶決定到吳越國的諸先王陵廟進行告別,當看到祖父錢镠、父親錢傳瓘的牌位時,錢俶一瞬間情緒激動、熱淚盈眶、痛苦泣拜,發自肺腑地向先輩們辭別道:“嗣孫俶不孝,不能守祭祀、又不能死社稷。今去國修覲,還邦未期。萬一不能再掃松檟,愿王英德,各遂所安,無恤墜緒 !”
盡管永遠善事中原王朝的基本國策是祖父錢镠所制定,自己只是老老實實地遵循這一基本國策而已,但畢竟祖輩、父輩們艱苦創業、浴血拼殺所打下的江山社稷就要在自己手中終結,自己并非桀紂殘暴之昏庸君主,卻馬上要成為吳越國的亡國之君,有何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錢俶在吳越諸先王的陵廟面前哭得天昏地暗、拜訖慟絕、幾不能起!
痛苦歸痛苦,正事還是要辦的,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
二月初六,錢俶命令侄子錢惟治繼續權吳越國軍國事,再度率領文武群臣北上汴梁城。
三月二十四,錢俶率領的吳越國代表團又一次抵達汴梁城,又一次受到了趙光義的熱情款待。
盡管趙光認看上去似乎并非十分仁厚友善之人,那也得分什么時候,錢俶在吳越國時期,趙光義看著北宋的地盤上還有吳越國存在,心情自然不爽,現在錢俶主動來朝,等于是來主動投降的,那接待的規模自然不能差勁。
趙光義命令皇太弟趙廷美同樣在迎春苑熱情接待錢俶一行,繼續地大肆封賞吳越國的君臣,繼續地安排吳越國君臣們居住禮賢院。
三月二十五,按照慣例,錢俶正式上朝覲見趙光義,覲見的程度幾乎和兩年前如出一轍,先是錢俶各種各樣的謝恩,然后是進貢各種種樣、品種繁多的禮品,趙光義自然也要回禮賞賜吳越國的君臣們,最后又是在長春苑大擺宴席!
來到汴梁的將近一個月時間,錢俶驚奇地發現,日子其實也不難過,每天除了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得到各種各樣的賞賜外,北宋方面沒有任何人為難、質疑吳越國的代表團成員。
至于之前一直有些擔憂的趙光義,似乎也比想象中要和藹、友善許多,不停地和自己聊天談心、不停地對自己進行賞賜,不停地對自己表示關心,居然一字不提要求吳越國納土投降的關鍵大事。
錢俶一時間居然又產生了一種幻想之中的錯覺,也許自己一貫的謙恭、順從態度又一次感動了趙光義,趙光義會和他兄長趙匡胤那般不忍心讓吳越國消滅,吳越國可以作為北宋王朝的一個稱藩附屬小國而繼續存在,而自己也可以作為吳越國王繼續存在,不用再戴上亡國之君的那頂恥辱帽子。
但隨著一個人到來,徹底打破了錢俶那種幻想中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