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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杯2021.9.7
樓耀福
一棵茶樹,活了3200年,依然蔥蘢蓊郁,生氣勃勃。什么時候去朝拜這棵大樹,一直是我心中所想。一個喜歡茶幾十年,走了十幾年茶山,為茶寫了幾十萬文字的江南讀書人,不去近距離地領略一下它的風采,無論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從鳳慶縣城開車兩個小時抵達目的地。那里已被打造得如同景區(qū),新建的牌坊上書“錦秀茶尊”,拾級而上,可通觀景臺。遺憾的是,觀景臺與茶王樹之間已筑起一堵墻,參觀者不能近距離接觸古樹。即使如此,它高大恢宏的氣勢仍讓我嘆為觀止。大片繁茂綠葉幾乎遮蔽半個有點陰霾的天空,遙望其雄偉,我不禁想起清代袁枚的詩句:“繁枝高拂九霄霜,蔭屋常生夏日涼。葉落每橫千畝田,花開曾作六朝香。不逢大匠材難用,肯住深山壽更長。奇樹有人問名字,為言南國老甘棠。”如果我冒昧把第四句中“花開”改作“芽綻”,末句“老甘棠”改作“茶樹王”,用來形容眼前的大樹就更貼切不過了。
圍墻上有文記錄:“錦秀茶祖高10.06米,樹冠南北11.5米,東西11.3米,其根徑1.84米,莖圍5.84米。”我在臨滄的《天下茶倉》雜志也看到過介紹:“20世紀80年代初,北京市農(nóng)展館館長王廣志教授采用同位素方法,推斷香竹箐古茶樹樹齡為3200年以上。”之后,廣州中山大學植物學博士葉創(chuàng)新、日本農(nóng)學博士、茶葉專家大森正司,中國農(nóng)科院茶研所林智博士都認為樹齡在3200年以上。
我久久地瞻仰著它巍然而立的身姿,想象無限。3200年前,中華古國還處于商朝,云南最古老的哀牢國還沒建立,這里是一片古代濮人耕種的原始蠻荒之地。從商朝至今歷經(jīng)了多少朝代?大樹見過多少次日出日落,多少個星辰滿天和陰霾黑暗?金戈鐵馬,王朝更替,天災人禍,山崩地裂,花開花謝,潮起潮落,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幾多風流成塵土,起承轉合,生生死死,來來去去,它歷經(jīng)多少,見證多少?面對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壓迫和被壓迫,欺凌和被欺凌,掙扎和無奈,痛苦和貧困,它的一片綠色總是給人以希望……
在這棵大樹面前,任何個人的短暫生命確實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滴水。情不自禁地,我匍匐在地。這一刻,我像是聽見地下它的根系仍在不斷伸展的聲音。伸向何方?瀾滄江邊?抑或更遠?這棵大樹的生命力依然旺盛。它還可以存活一千年、兩千年,甚至更久。人生有涯,你我也許見不到的普世美好,它能見到。
我在觀景臺徘徊,遠望四周,成片茶樹掩映下的錦秀村真像是錦繡一片,村民的住宅顯示了他們的富裕,我想這是這棵茶王樹的庇佑。
離開茶王樹,沿臺階往下走,路旁茶園豎有一塊醒目標牌:“'茶尊’種質培育基地”。茶王樹還在繁衍后代,它的子孫綿延不絕,春夏之交正是它們最熱烈最旺盛的生長期。
有一對年輕夫婦抱著嬰兒沿臺階迎面走來。我不由一陣喜悅,前來拜謁茶王樹的還有年輕人,他們青春,充滿陽光。小伙子叫羅虎,90后,是鳳慶當?shù)厝耍谯掠愚斡凶约旱牟鑸@和茶坊,懷抱的孩子才4個月。
兩位年過七十的上海老作家和才4個月的嬰兒這一天同在瞻仰茶尊的路上,是一種緣分,更有著某種深層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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