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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戈大只彭小瓜子

主要觀點

雄主的臨終安排，絕妙。

阿骨打作為金王朝的實際創建者，很好履行了開國之君的義務，帶領女真人走向強盛。

公元1123年，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崩逝，完顏吳乞買繼位，是為金太宗。

但畢竟這一階段，金國仍處于極速轉型時期，一方面開疆拓土，另一方面也要逐步開展政體轉型。

上一篇我們介紹了阿骨打領導下，金國從數千人馬起兵，直到打敗強大的遼國。

這是為金太祖的武功，本篇我們則會介紹金太祖在國政一端的作為。

而在繼任的金太宗一朝，金國不但徹底消滅了遼，還滅亡了北宋，并奪取了秦淮以北的廣大中原。

此時金朝已經成為東亞霸主，雖然未能滅亡南宋，但南宋、西夏不得不稱臣議和。

同時，在太宗朝以及之后的熙宗朝，金朝內部經過一番慘烈傾軋，終于完成了由部落聯盟向集權帝國形態的轉變。

一個胡漢交融、半耕半牧的中央集權帝國屹立在中原大地上。

就讓我們走進金朝崛起之路上的這第一次皇權交替。

蠻荒部族逐步入主中原的過程，其實就是從部落聯盟制，走向封建集權制的過程。

之前介紹的北魏、遼的進階過程，以及之后金、元、清的創建，都清晰可見這條脈絡。

金朝的這種政體轉變，其實早在阿骨打之前，就已經啟動，但阿骨打將這個轉變進程向前推進了一大步。

主要是通過兩種制度的革新：第一是勃極烈制，第二是猛安謀克制。

勃極烈，這個詞是阿骨打即位以后創造的，是一個過渡期特有的官職體系。

之前女真的部落酋長，都稱為“孛堇”，而酋長們推舉出來的部落聯盟領袖，稱為“都孛堇”。

之前女真人四分五裂，所以同時存在很多“都孛堇”。

阿骨打即位后，創造“勃極烈”一詞，顯然是繼承了“孛堇”的意義，同時賦予新的內涵。

阿骨打自稱“都勃極烈”，然后又設立了一系列“勃極烈”，分別授予宗族內的宗親，新的一批勃極烈，就成為新創建的金國的最高統治核心。

“都勃極烈”相當于最高領袖皇帝，第二位是“國論勃極烈”，職務是政府總理，相當于副領袖。

首任“國論勃極烈”，是阿骨打的堂兄撒改。

上一篇講過，在金國崛起過程中，尤其是面對遼朝的巨大軍事壓力時，撒改堅決支持阿骨打，是金滅遼最重要的基石。

事實上，當初的領袖烏古乃（阿骨打的爺爺）選擇次子劾里缽繼位時，就讓長子劾者主內，形成一主外一主內的格局。

完顏部首領的位置，劾者、撒改這對父子，一直是可以和部落首領平起平坐的。

阿骨打即位后，撒改作為國相，統治女真舊地“來流水”，而阿骨打統治新開拓的“匹脫水”。

因此出現過阿骨打要求撒改出兵，而撒改拒絕的情況，阿骨打并不能完全支配撒改。

但當遼軍大軍壓境，女真面臨滅頂之災的時候，撒改摒棄前嫌，堅決站在阿骨打身邊，兄弟合力贏得“出河店大捷”，使女真轉危為安。

之后撒改又與其他酋長們，共同擁立阿骨打稱帝，正式走入滅遼建國的坦途。

因此阿骨打對于這位堂兄，是非常感激和尊重的。

建立“勃極烈制”之后，撒改就自然成為二號人物“國論勃極烈”。

三號人物是“諳班勃極烈”，授予阿骨打的弟弟吳乞買。

需要注意，此時的“諳班勃極烈”，還不是皇儲，是之后吳乞買以“諳班勃極烈”的身份繼位后，才成為金代皇儲的代名詞。

再之下的勃極烈也都是核心宗室，就不一一介紹了。

勃極烈制是金太祖改造金國的第一步，主要是明確了朝廷中央的權力分配和管理模式。

第二個猛安謀克制則是地方的管理模式。

猛安的意思是“千夫長”，謀克的意思是“百夫長”。

顧名思義，猛安謀克最早是女真部落的軍事組織，分別統領千人和百人。

阿骨打將猛安謀克軍事組織，運用到地方治理民眾上，定制三百戶為一謀克，十謀克為一猛安。

猛安謀克就不僅僅是軍事組織，還是民政組織，軍民一體化管理。

這種軍政一體的管理模式，也是從部落制走向集權制的族群，必經的一個過渡形態。

阿骨打稱帝后，金國內部權力結構，一直存在一條暗線。

就是阿骨打兄弟代表的“劾里缽”一派，另外以非“劾里缽”系的宗室為一派，代表就是劾者、撒改、宗翰這祖孫三人。

這兩派是經歷過很長時間的分庭抗禮的。

阿骨打雖然稱帝獨尊，但仍然對撒改、宗翰父子另眼相看。

“國相”撒改死后，吳乞買以“諳班勃極烈”成為國相，晉升為掌管內朝的二號人物。

皇帝阿骨打仍然是掌管軍事的一號人物，撒改的嫡長子完顏宗翰，升任“移賚勃極烈”，在統治核心中排名第六位，是國相第三助手的意思。

阿骨打愛屋及烏，對宗翰這位堂侄也十分青睞，屢屢提拔。

而宗翰也非常爭氣，成長為金朝最優秀的軍事家和政治家，為滅遼、滅北宋都立下卓越功勛。

到阿骨打去世前，已經將宗翰的實權提升至第四位，僅次于皇帝阿骨打，諳班勃極烈吳乞買，國論勃極烈完顏杲。

而阿骨打、吳乞買、完顏杲，都是同母兄弟。

也就是說，宗翰是僅次于這三位親兄弟的第一宗室重臣了。

宗翰的勢力日益增長，則是不爭的事實。

阿骨打去世前，宗翰已經代替了完顏杲，被任命為西北、西南兩路都統，相當于對遼、宋的最高軍事首長。

而宗翰的兩位叔叔，完顏昱、完顏斡魯則作為宗翰的副手。

坐鎮云中的宗翰，以及兩位叔叔，這三位“勃極烈”，都不是“劾里缽”一系，分別是劾里缽的哥哥劾者和弟弟劾孫的后代。

留守京城的都是劾里缽一系，吳乞買、完顏杲、完顏昂，這都是劾里缽的兒子，還有阿骨打的嫡長子宗峻、庶長子宗干等。

金太祖阿骨打臨終前的安排，頗有深意。

天輔七年六月，阿骨打生病，準備班師。

于是他提拔宗翰作為兩路都統，把非劾里缽派的完顏昱和完顏斡魯，一同派到云中。

然后阿骨打班師回京，到八月，還未回到京城，阿骨打駕崩。

有人認為，阿骨打實際想傳位給宗翰，所以給了他最高的兵權。

但我倒不這么認為，阿骨打還是要把皇位傳給親弟弟吳乞買，給宗翰以兵權，是為了安撫非劾里缽一派的心情。

同時讓他們遠離京城，避免干擾皇位傳承。

金史對于太宗吳乞買繼位的描寫，確實會引起一些歧義。

九月乙卯，葬太祖于宮城西。國論勃極烈杲、鄆王昂、宗峻、宗干率宗親百宮請正帝位，不許，固請，亦不許。宗干率諸弟以赭袍被體，置璽懷中。丙辰，即皇帝位。
——《金史太宗本紀》

這個記載，看起來很像吳乞買得位不正，甚至要被侄子們“黃袍加身”，強迫他登基即位的。

但僅以此記載中的疑問，就推斷阿骨打想傳位給完顏宗翰，也過于牽強。

阿骨打去世比較突然，可能并未留下遺詔。

而當時代表最高統治核心的，是五位勃極烈。

劾里缽系的是兩位，吳乞買和完顏杲兄弟，他們都在京城。

而剩下三位非劾里缽系的勃極烈，就是宗翰、完顏昱、完顏斡魯，都在云中。

按說最規范的繼位步驟，應該是五位勃極烈共同選舉，選出下一任的皇帝，這是部落選舉制的慣例。

但如此一來，非劾里缽系可占有三票，而劾里缽系只有兩票，真有可能選出奇怪的結果。

但阿骨打臨死玩了一手騷操作，把三位非劾里缽系的勃極烈都外派到云中去了。

而在京城的，全是劾里缽系的子孫。

這估計是阿骨打臨死已經來不及重新安排，只能采取物理隔離的方式來保證交接。

吳乞買的推辭，恐怕也是源自尚未舉行勃極烈大會，有私自登基的嫌疑。

但架不住劾里缽系子孫們的強硬態度，也只好霸王硬上弓了。

擁戴太宗吳乞買登基，表現最積極的，是他的弟弟們和侄子們，其動機也不難分析。

這些宗室當然希望皇位傳承，是在劾里缽系內部輪轉。

阿骨打和吳乞買的兄終弟及，就為下一次兄終弟及做了鋪墊，終究會再轉回到太祖阿骨打的兒子們身上。

而非劾里缽系的宗室，自然就不可能再染指禁臠。

但失去繼承權，同時又雄才大略的完顏宗翰，是否會善罷甘休呢？

我們下篇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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