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福禍從來都是兩相倚,不幸生在亂世之中,就更是朝不保夕,不知道第二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是,只要堅韌的面對,說不定會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身為廢帝之女的完顏小姐姐的人生就很好的詮釋了福禍相倚的真諦。
完顏小姐姐,即金帝國的岐國公主,她是金世宗完顏雍的孫女,金廢帝衛王永濟的女兒,也是金章宗完顏璟、金宣宗完顏珣兄弟的堂妹,生母欽圣夫人袁氏。
小姐姐到底是不是叫小姐姐,誰也不知道,史書只是說永濟的小女兒小姐姐,“東??ず钌倥〗憬?,”在宮中她也被稱為小姐姐,就姑且認為公主的名字就是小姐姐吧!
完顏小姐姐大概生于泰和初年(1201),那時候她的父親衛王永濟在彰德府,泰和五年(1205)改判平陽府,七年(1207)又改武定軍節度使,身為親王女的小姐姐就跟著父親輾轉在任。
她的父親永濟孱弱無能又平庸,因此沒有受到侄子皇帝章宗完顏璟的忌憚,得以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小姐姐也無憂無慮的渡過她的童年時代。
如果沒有意外,以她爹的庸碌水平,會平安終老的,身為親王之女的小姐姐也會嫁給門當戶對的貴族家庭,平靜而毫無起伏的生活到亡國再被一鍋端了。
但平靜的生活偏偏被提前打破了,天上掉下來一個皇位砸到她爹頭上。
泰和八年(1208),沒有兒子且身體開始不好的金章宗不得不考慮繼承人的問題,當時他的后宮又有兩個妃子有孕,或許能一舉得男,但他肯定熬不到兒子出生,因此,他必須得為兒子找一個代班的暫時看守皇位,章宗就瞄上那個最無能的叔叔衛王。
按照章宗的臆想,讓衛王叔叔繼位做皇帝,等他兒子出生了,就讓衛王立他兒子做太子,以后繼承皇位。章宗想的很美好,不知道是他太過于天真,還是覺得叔叔的太無能不敢反抗,反正,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當年十一月,衛王永濟從武定軍入朝,就被侄子留在京城,隨后,十一月二十日章宗駕崩,永濟就被擁立繼位,成為大金的新君,小姐姐也從親王女變成帝王之女。
不愿意當臨時工的永濟很快就出手了,就在大安元年(1209)二月二十八,章宗那個懷孕的妃子范氏流產,削發為尼。隨即有大臣說,另一個懷孕的妃子賈氏,應該在十一月分娩,如今都過去三個月,還沒有生產,肯定是假裝懷孕。四月的時候,永濟就把當初支持他上位的章宗寵妃李師兒和“假懷孕”的賈氏殺掉,除掉后患。
通過處置章宗后宮懷孕的事,充分說明了永濟之前的孱弱無能,多半是偽裝的。鏟除了后患,永濟就分封諸子為王,還在大安二年(1210)八月立長子從恪為皇太子。
小姐姐尊貴的帝女生活并沒有過多久,就在大安三年(1211)四月,蒙古開始大舉入侵金國,蒙金戰爭爆發,永濟也陷入焦頭爛額中。
如果在戰爭之前,小姐姐還能看到她父皇的笑臉,在戰爭爆發之后,恐怕她見到更多的就是壓抑或者暴怒,中都的上空一直彌漫著緊張的空氣,幾乎能讓人窒息。
連續的戰敗,讓永濟如熱鍋螞蟻惶惶不可終日,小姐姐也是噤若寒蟬,宮中再也沒有歡笑聲。就在至寧元年(1213)八月二十五,軍頭紇石烈執中發動政變,囚禁永濟,小姐姐一家隨著父親的被廢,從天上落到地獄。
廢帝永濟被紇石烈執中囚禁在故邸衛王府,他的妻妾兒女們也淪為階下囚,很快,永濟被紇石烈執中派人害死,身為廢帝家眷惶恐不安的等待另一只鞋子落下。大臣們迎立章宗的庶兄升王完顏珣繼位,是為金宣宗,大權落在紇石烈執中手中。
為了否定廢帝永濟,章宗的元妃李師兒以及賈氏懷孕案又一次被翻出來,紇石烈執中說永濟謀害皇嗣,金宣宗下詔為李師兒和賈氏昭雪。
閏九月十九,永濟被廢為東海郡侯。十月十五,另一個軍頭術虎高琪又把紇石烈執中殺死掌控朝政,但廢帝的家屬們依舊被禁錮在故邸不得自由。小姐姐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不知道哪天屠刀就落下來。
蒙金戰爭并沒有因為金帝國換皇帝而停止,蒙軍的攻勢反而越發兇猛,他們突破居庸關,在中都外圍進行大掃蕩,貞祐二年(1214)三月,蒙古三路大軍在中都城會師,金宣宗嚇得魂飛魄散,急忙派人與蒙古議和。從三月談到四月,雙方敲定和議,金國向蒙古獻出一個公主,還有金帛、童男童女五百,馬匹三千等財物。
財物好說,就是公主不好說,金宣宗只有一個閨女,也不適齡,或許是宣宗也舍不得讓閨女去受罪,他嫡弟章宗沒兒沒女,這時候,宣宗想起那個被廢殺的倒霉叔叔東海郡侯永濟,他有閨女?。矣须y的時候,每個人都要為祖國盡力的。
永濟還有七個女兒沒有嫁人,其中只有小姐姐最“秀慧”,所以,她就脫穎而出了,要去和親,嫁到茹毛飲血的草原上去,如果性格柔弱的人,恐怕會眼前一黑暈過去,但小姐姐沒有暈,勇敢的站出來,為母國盡自己的一份心,也希望通過自己的行為,改善一下自家人的處境。
金宣宗在這件事上做的很人性化,封小姐姐為岐國公主,還允許小姐姐的母親袁氏陪著出嫁,一起去的還有章宗皇帝的兩位妃子徒單氏和夾谷氏。死了的永濟也沾了女兒的光,得以重新按禮改葬。
兵臨城下議和親,彩繡金珠擘畫頻。
上國知名小姐姐,眼看玉貌委胡塵。
小姐姐就這樣成為和親公主,帶著大量的扈從,嫁給了成吉思汗鐵木真,這時候的鐵木真知道自己還沒能力滅亡金國,因此,對這個高級戰利品公主十分禮遇,稱呼她為公主皇后,為她建立斡耳朵。
雖然從漢地到漠北,在生活上會有不習慣,但總比囚禁的生活好,小姐姐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她們母女在北國生活的很好,這還得說是公主的性格比較堅韌,不是那種柔弱的女生,更沒有也因為在苦寒之地而哭哭啼啼,而是積極的適應生活。
后來,小姐姐母女還跟隨鐵木真西征,來到西域。成吉思汗十六年(1221)的時候,長春真人丘處機西行去見鐵木真,六月二十八日的時候,來到窩里朵之東,西夏公主和金國岐國公主小姐姐都給長春真人送來寒具以及食物金銀。
辛巳(1221)之上元······六月二十八曰,泊窩里朵之東,······入營,駐車南岸,車帳千百,曰以醍醐湩酪為供。漢(即小姐姐)、夏公主皆送寒具等食,黍米斗白金十兩,滿五十兩可易面八十斤,蓋面出陰山之后二千余里,西域賈胡以橐駝負至也。(長春真人西游記)
七月二十五日,丘處機師徒來到科布多,那時候科布多叫田鎮海八剌喝孫,或者叫鎮海城,是田鎮海戍守之地,在鎮海城,岐國公主的母親欽圣夫人袁氏和章宗的兩個妃子徒單氏、夾谷氏親自去迎接真人,萬里之外能見到故國之人,這幾位貴婦是淚流滿面。親媽都去迎接了,身為金國子民的邱真人自然不會不見公主皇后。
郵人告曰:此雪山北,是田鎮海八剌喝孫也。八剌喝孫,漢語為城。中有倉廩,故又呼曰倉頭。七月二十五曰,有漢民工匠絡繹來迎,悉皆歡呼歸禮,以彩幡、華蓋、香花前導。又有章宗二妃,曰徒單氏,曰夾谷氏,及漢公主母欽圣夫人袁氏,號泣相迎,顧謂師曰:昔曰稔聞道德高風,恨不一見,不意此地有緣也。(長春真人西游記)
成吉思汗死后,在元太宗六年(1234)前后,也是金國滅亡之際,小姐姐母女返回闊別已久的燕京,袁氏還拜丘處機為師,成為全真教的女冠。
小姐姐不但和丘處機關系好,很尊重邱真人,和他的繼承人尹志平的關系也不錯。乃馬真稱制三年(1243)八月,公主皇后小姐姐還派內侍到五華山,奉上香火,預作壽宮,以嶺云怡老。小姐姐一直活到貴由汗在位時,此后才在史書中失去記載,那時候金國已經滅亡十幾年了。
人的一輩子會怎么樣?誰也說不了,但不管在什么樣的境地,都要堅韌的面對,才能走得更遠。出生在漢地的女真人完顏小姐姐,怎么會想到她的一生如此跌宕?能夠從花花中原,漂泊到北國大漠,又到萬里西域,身為一個和親公主的亡國女,還能尊嚴的活到終老,大概是她想不到的幸運吧!
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