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第一個大娘因一句話想不開自盡后，又娶了第二個大娘。她是遂平縣一家大戶的姑娘，過門后生了兩個兒子。大的比我母親還大著一歲，因此大哥結(jié)婚是和我母親同一天的好日子。大嫂的娘家姓羅，也是大家的閨女，人生得很美麗，又很聰明，心靈手巧的，大娘很喜歡她。但她和大哥卻和不來，有了個女兒后，大哥經(jīng)常在外胡混，嫖娼、捧戲子、去戲園當(dāng)票友，平時提籠架鳥，什么都干。從此大嫂不和他同房，他又娶回兩個妾。兒大不由爺，大伯已經(jīng)管不住他了。
當(dāng)時是民國初年，正是軍閥混戰(zhàn)之際。他把原來大家未分的錢財偷拿到信陽去買官，裝在轎車?yán)锏你y元把車軸都壓斷了。買了個營長還帶了兩個護(hù)兵，回來后神氣活現(xiàn)的不得了。可沒過幾天，有天夜里突然闖進(jìn)了幾十個兵，還打了槍，不容分說連打帶推把大哥五花大綁帶走了。押在大牢里，說他買官是犯法的，一天幾次過堂，吊打、灌辣椒水等無所不用，叫家里再拿出五千大洋才放人，不然就等著給他收尸。實際上賣官的和抓他的是同一伙人，做好的局騙他上套。長門因此亂作一團(tuán)，走投無路之時才想到了我父親。背著我的母親叫四叔火速去河北找我父親回來，怕母親記恨他們不叫我父親管。沒過幾天，父親突然回家，母親還不知何故。不大一會兒，大嫂帶了孩子來給父母磕頭，聲淚俱下，求父親看在爺爺面上救大哥一命。
父親答應(yīng)并安慰了大嫂，立刻到縣政府去問事情由來，托了朋友又送了禮，這才把大哥搭救出來。人已被折磨的不像樣子，家底也在這次變故中花干花凈。大伯因此氣上添病而亡，辦喪事只有賣房賣地。家業(yè)至此逐漸敗落下去，大嫂同大哥分居，他只好帶著二房到鄉(xiāng)下種地謀生了。
二哥是個不管家事的逍閑派，從不和人交往。他分家分得了大客廳的一個獨門院落，每日里他正事不干，只好些養(yǎng)花弄草、養(yǎng)鳥喂魚的營生，侍弄得滿院子都是花，四季不斷。他院里有兩棵大桂樹，到了八月花開時，一條街上都能聞到桂花的清香。生活上只指望著幾十畝地坐吃租子，家務(wù)事全靠二嫂一人操持。但二嫂后來癱瘓了，治病要花錢，家事更無人管。一個兒子也不上進(jìn)，女兒年小，只好賣房典地維持生活，到解放時已敗落到所剩無幾了。
四叔家的敗落
我記事時，四叔已經(jīng)是很窮的人了，全家遷到鄉(xiāng)下住，靠幾畝地為生。每到冬春青黃不接他都到我家住閑，四叔很和氣，每到過年正月十五前就給我們小孩子扎燈，扎的燈花樣多，可好看了，有小兔燈，西瓜燈，繡球燈，還有大門外掛的走馬燈。他還給我們講故事，我們小孩子都很喜歡他。可父母親都對他不很親熱。我當(dāng)時很不理解，后來問了母親才知道四叔的事。
四叔不到四歲爺爺就去世了，他是最小的孩子，奶奶很是寵他。他也上過幾年學(xué)。后來他的一母所生的兄長即我的父親離開了家，先是在外地上學(xué)，后又長年在外面做事，沒有人管教他。加上他年齡和長門的大哥差不多，就經(jīng)常一在起玩，慢慢學(xué)壞了。奶奶管不了他，我父親回來后看到這個情況，即以兄長之名分代父教育他，甚至體罰他，用鐵鏈子鎖住不讓出門。卻是為時已晚，惡習(xí)難改。兄長一離開，就舊病復(fù)發(fā)。第一個四嬸很會過日子，只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出了天花，排行叫八姐。她生第二個孩子時因難產(chǎn)死了。四叔又娶了一個嬸子，是不太會過日子的人，不會管家，也管不住四叔。分家后他倆一個在外胡亂花錢，一個于內(nèi)不理事管不好家，很快就把分的房、地都賣掉了。無奈之下他偷偷送三個孩子到國際兒童教養(yǎng)院收養(yǎng)，減輕了家庭的負(fù)擔(dān)。即便是這樣，四叔家也常是入不敷出，只是靠親友接濟(jì)才不致挨餓受凍，勉強(qiáng)度日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