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漫不經心向我詮釋著人性的復雜；
有些事，悄無聲息向我傳遞出生活的溫暖……
——覃煒明
行紀|這個地方叫“雞講”
文|覃煒明
前邊的話：
這些年，因為職業關系，我先后去過國內一些地方。曾經打算在完成《活在吾鄉》 以后，計劃寫一些這些年我和一些城市的關系、和一些地方的朋友人情來往的關系的文字，作為下一本書的文字資本。但是因為《活在吾鄉》，我認識了一位走南闖北的朋友，進入她的QQ空間，讀了她的上千篇紀錄她十年游蹤的日記，我發現自己實在不太適合寫這這些文字了。因為我發現朋友為了了解一個地方，先后可以去十次八次，了解當地風俗人情、乃至宗教文化，甚至和當地的居民成為親密朋友……而我這些年，所謂跑的地方，根本就是腳步匆匆，連走馬看花都說不上，而且很多地方都沒有去過第二次，這樣的情況下怎么能夠有資格寫出自己和這些地方的關系？
因為這樣的心態，我現在連寫行紀的信心都沒有了，但是對一些曾經去過的地方，總有些念念不忘，突然就想曬一曬一些舊文，給自己打一下氣，或者可以為自己壯一下膽，行下去，寫下去。
希望朋友們讀了，給一點鼓勵吧。
—— 覃煒明
一直以為西江千戶苗寨和自己生活的西江有什么關系。到了凱里一打聽，才知道此“西江”和我曾經關注的“西江”全無關系。
西江千戶苗寨，位于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雷山縣東北部的雷公山麓，距離黔東南州州府凱里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從荔波到凱里，走了一個下午，晚上就住在凱里。我入住酒店第一件事是用手機搜索一下“身邊的人”，隨心所欲的“挑逗”，居然有幾個熱心的本地人為我介紹起西江千戶苗寨。
原來西江千戶苗寨是由十余個依山而建的自然村寨相連成片的村寨，堪稱目前中國乃至全世界最大的苗族聚居村寨。“西江”是苗語“雞講”的音譯，意思是苗族西氏支系居住的地方。這個解釋顯然和我心中的“西江”概念想去十萬八千里。
西江千戶苗寨是一個保存苗族“原始生態”文化完整的地方。據說早在清朝咸豐年間西江千戶苗寨就有苗族居民600多戶，據2005年的最新統計，西江千戶苗寨共有住戶1288戶，人口近6000人。可見不但歷史悠久，而且早負盛名。
第二天早上我們驅車前往這個早已名聲在外的村寨。
汽車一離開凱里城區，沿途已經四處可見苗家的吊腳樓，星星散散，或沿河布局，或依山而就。據導游周露在車上介紹，苗族的歷史悠久，在中國古代典籍中，早就有關于五千多年前苗族先民的記載，苗族的先祖可追溯到原始社會時代活躍于中原地區的蚩尤部落（蚩尤和炎帝、黃帝一同是中華民族的共同祖先，即中華三祖）。商周時期，苗族先民便開始在長江中下游建立“三苗國”，從事農業稻作。苗族在歷史上多次遷徙，大致路線是由黃河流域至湘（湖南）、至黔（貴州）、至滇（云南）。苗族有自己的語言，屬漢藏語系苗瑤語族苗語支。原先苗族有自己民族文字，《苗族古歌》記載了苗族先民因逃避戰爭和朝廷的追殺與民族文化遷徙秘密等暴露予敵人，不得不將文字焚燒，抹去，當僅有的那些為數不多的知識分子去世后，文字也隨之丟失，留下的只有現在的那寫在衣服上的文字。
苗族是一個不斷被驅趕甚至被消滅的民族，但他們一直沒有對信念和天主的放棄，自五千年前開始，爬山涉水，經歷千難萬苦，從中原逃到云貴高原和世界各地，朝著太陽落坡的地方尋找故鄉，用血養育古歌和神話，沒有怨恨，把懸崖峭壁當做家園，梯田依山而建，信仰萬物，崇拜自然。因為與自然親近，關于苗族也有很多神秘傳說和一些禁忌，其中就有所謂“蠱惑”一說。導游小姐說，“蠱”是一種苗家人敬仰的蟲，很多古老的苗家都有供奉“蠱”，進入這樣的苗家，如果看到這家環境特別干凈，又有幾分說不清的氣氛，就可能有供奉著“蠱神”，在這里最好不要輕易觸摸人家的物品特別是祭器。
我們看到的苗族的房子，瓦脊一律白色，上邊都有一個牛角造型。導游說，那是真的牛角，苗族認為曾經幫助他們開荒維持生計的水牛是神，每家每戶建房子的時候都要用他們家已經故去的水牛的骨頭熬成骨膠，和著潔白的顏色涂抹在自家的屋脊上，而中間的牛角就是自家水牛的牛角。苗家人認為水牛是他們的保護神，所以苗家的寨子到處都用牛角裝飾。
貴州有民謠：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里平，人無三分銀。說的是貴州雨水多、山多、老百姓錢少。但是導游說，自從我們一行人進入貴州，這里就不再下雨。我們進入苗寨當天，天氣就特別好：白云，藍天，映襯黛色的瓦，顯出一片古樸之美。
西江苗寨，房子全部搭建在險峻的山坡上，吊腳樓清一色木樓，鱗次而疊。電瓶車把我們拉到對面一個山梁上看苗寨，看到的所有房子，都是依山就勢，用木頭架起來，基本沒有在地面挖土開坎，房子和環境渾然一體。這樣的建筑體現的是苗家人和自然和諧相處的智慧。因為他們居住的地方都是山溝角落，一方面要依靠群居抗擊外族（包括野獸）騷擾，一方面又不能夠以開坎挖土破壞賴以生存的自然生態，大約苗家人就是在這樣與自然的取舍中誕生了這樣的特色苗寨。我們今天看到的千戶苗寨，可謂典型的體現生態文明代民族建筑。難怪不少到苗寨的人，都要站在山腰這個平臺，以苗寨為背景留影；而這里更有一批本地居民以攝影為業，一旦你站到了照相的位置，他們就會主動舉起相機為你攝影并現場將照片打印出來，很多人看他們為自己拍下的照片果然很不錯，就會以10元不等的價格買下自己的照片。
傳說苗寨同胞好客，節日或平時，客人來到苗家，全家老少都熱情接待。主人雙手捧來一碗碗香噴噴的米酒，敬給客人喝,以示對客人的歡迎。若遇節日請酒迎客,禮節更十分隆重。據導游提醒，進入苗寨，一旦遇上主人敬酒，如果你酒量平平，千萬不要用手接苗家人遞上來的杯子，特別是牛角做的酒角，因為牛角裝酒量很大，一般都有半斤八兩，客人一旦接杯，按照風俗一定要一口把酒喝干，否則就被認為是對他們的不敬。主人生氣，客人怎么會好受？聰明的辦法是把手放到口袋里，用嘴在酒角上輕輕一珉，主人和客人就會皆大歡喜。據說苗家的米酒，有一個別稱叫“咣啷倒”，喝入嘴時候好像很淡，喝完出門就會“咣啷”一聲倒下去。我們在觀看表演節目的時候，苗家姑娘給前排的游客敬酒，大約大家被導游打過“預防針”，真的沒有人敢接苗女的酒角，所有人只是輕輕的伸出嘴唇在酒角上珉一下。
苗胞能歌善舞，進入苗寨，歌舞表演是一定要看的。他們的表演基本是“原生態”，裝飾舞臺的道具是南瓜、酒壇，銅鼓、花雨傘，演出的演員是寨子居民。剛才還素顏朝天的苗女，轉眼出來華麗驚艷，歌舞水平完全可以和專業團體表演不相伯仲。特別是一批本地老人上臺演唱苗語歌曲，其中古樸得原汁原味的歌聲，讓人隱隱感受到這個民族獨有的生存底氣。
苗家人善歌舞，其實和他們的生活習俗關系很大。進入苗寨的博物館，知道苗寨節日特別多：壹月蘆笙節，二月祭橋節，三月開秧門，四月四月八，五月爬坡節，六月吃新節，乞巧節，祭樹神，苗年節……凡節必有儀式，必有歌舞，就是這樣月月不斷的節日，形成了苗家人喜歡歌舞的習慣，也正是這樣的歌舞，構成了苗家人生活的自信、自尊，千百年來，生生不息，在人和人、人和自然的博弈中，世代繁衍生息。
2012-12-10
作者簡介：覃煒明，筆名微明、微鳴、丹頂鶴、何求，一九五七年生于廣西蒼梧縣，現居廣東順德。已公開發表散文、小說、雜文、評論180萬字。著有散文集《碎光》（2002 廣西民族出版社）《活在吾鄉》（2017年廣西師大出版社出版，同年12月登“開卷”文藝類暢銷書排行榜51位、2018年被上海中心圖書館列入向讀者推薦的十本好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