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崔護,陜西藍田人。他的詩作不多見,在《全唐詩》一書里,僅收錄了六首詩,其中有三首尚未能確屬,他不是個多產詩人,但他卻寫下了這首《題都城南莊》傳世不朽的愛情詩篇。
那是個草長鶯飛、桃紅柳綠的時節。清明這天,艷陽高照,長安城南的馬路上,游人如織。一位風流儒雅、氣質瀟灑的年輕人,也隨著郊游的人們來到城外玩賞這醉人的春色。這個年輕人,是從河北來長安應試的舉子崔護。由于今年沒有被錄取,崔護打算留存京城,以待來年再考。春風催綠,令黯淡一冬的大地煥然一新,崔護也想在清明這天出城散散心,讓春天盎然的生機拂去心頭的陰云,以振作低迷的情緒,重整旗鼓,來年科場再戰。那粉紅的桃花、潔白的李花,讓人目不暇接,醉人的花香讓人心神搖蕩。不知不覺,已近正午,游興正濃的崔護覺得有些口渴,就信步來到一個農家小院里,準備討一口水喝。
這是一個非常幽靜的小院,院子里種滿了桃樹,一枝枝盛開的桃花伸出墻來,似乎在招呼人。崔護走上前去,輕輕叩響院門。過了一會,一個女子的聲音隔著院門詢問是誰。崔護告訴她自己的姓名,并說明來意。門開了,一個年輕的姑娘把崔護迎進院里。姑娘給崔護搬來了椅子,端來了茶水。崔護喝水時,姑娘就站在旁邊的桃樹下,一邊嗅著花香,一邊偷偷打量著崔護。姑娘十六七歲的樣子,她那光潔的面龐映著嬌艷的桃花,簡直就是一幅美麗的畫圖。崔護與姑娘閑聊了幾句,知道姑娘和父親相依為命,父親今天出門去了。崔護喝完水起身與姑娘告辭。姑娘低著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將崔護送到門口,低聲與他告別。崔護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小院,離開了姑娘,走出好遠,他還可以感覺得到院門內那雙清澈深情的眼睛。
時光荏苒,轉眼已到第二年的清明。又是桃紅柳綠的時節,這讓崔護想起了去年城南郊游的情境,想起了女士們美麗可愛的姑娘。崔護忍不住拋開雜務,動身又去了城南。同樣是滿眼嫩綠,同樣是桃紅李白,同樣的農家小院里開滿嬌艷的花朵。崔護按捺住有些激動的心情,來到那熟悉的農家小院門前,卻見院門緊鎖。他還是忍不住輕輕叩響院門,可是始終無人來應答。崔護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回來,不由惆悵不已。眼看時間不早了,他只好悵然地轉身離去,從早但心中又非常不甘。他轉身在門扉上寫下這首《題都城南莊》: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風景依舊,物是人非,今年的今日,一樣是百花吐艷、桃之夭夭,一樣在桃花被掩映的小院,但卻不見了去年偶遇的凝睇含笑的少女!桃花依舊,小院依舊,睹物思人,倍感無限悵惘,更使人想起去年臉龐桃花相映紅的美好時光。
故事至此,應該就結束了,但《本事詩·情感》卻又在這故事之后加上了一個結尾:過了幾天,崔護又路過這里,忽聞園內有哭聲,便叩門問之。有一老翁出來,見崔護便說:“你就是崔護吧,是你害了我女兒!”崔護大驚。老翁便告知崔護說:“我的女兒知書識禮,尚未適人。自去年以來常神思恍惚,似有所失。那天她剛巧與我外出,回來看見你在門上所題的詩就病了,數日粒米不進,剛剛斷氣。”說罷又大聲哭起來。崔護趕緊入門見之,見女子躺在床上,崔護奔至床前,扶起女子的頭,哭著說道:“我在這里,我在這里!”過了一會兒,女子睜開了雙眼,再過半日,竟然復活了。老翁大喜,遂將女兒許配給崔護。
后面這個故事似乎更能讓大家接受,還被改編為《崔護謁漿》《桃花人面》等戲劇,廣為傳播。大概這個結句更迎合了人們喜歡大團圓結局的心理。不過這種結局總讓人感覺是對詩歌情感力量的巨大破壞,人生中理想化的大團圓實在太少,很多詩歌之所以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就在于它們描畫出了人生共同的失意和遺憾。
感嘆“物是人非”本是人之常情,況男女兩情相悅,相思意更長。不僅讓我想起了李清照“物事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的意境,想起了宋代朱淑真(一說歐陽修)《生查子》的同樣的感觸。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