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數了4356個餃子之后,我爬起來給老陳打電話。
她剛睡下就被我奪命的電話吵醒,我覺得她已經有了要吃了我的架勢。
我問她最近看沒看我的前半生。
我聽見她點煙的聲音,還帶著迷迷糊糊的倦意。
看了啊,那個小三就是小三中的典范,教科書版的小三成功者。
我還沒說話,她又說,你還別說,你和那個羅子君很像。
昨天晚上我剛剛和貓貓說,我覺得我很像羅子君。
老陳說,那副把自己當鴕鳥的樣子,像極你現在這個鬼德行。
我想了想問她,老陳你說我有時候是不是很討人厭。
老陳想了想告訴我,不是有時候,是很多時候。
我沉默了會兒沒說話。
然后聽見她笑了一聲,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這個事情了,也沒有必要很難過。老娘就看在你半夜能想起我的份上,再做一次你的人生導師。
骨頭已經完全熟睡了,我看了看表,在備忘錄記上它進入上深度睡眠的時間,趴在窗戶上聽老陳碎碎叨叨的念。
chili啊,你明明知道誰想和你說話,誰不想和你說話,誰喜歡你,誰討厭你,為什么還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呢?你今天給我打電話,想從我這尋求一些安慰,希望我能跟你說,我們所有人都沒有不喜歡你,可是就連我,有時候和你說話都覺得很累。
我一邊聽著一邊爬起來翻包里的煙,動靜太大了,終于還是把骨頭吵醒了。
老陳聽見骨頭的叫聲頓了頓,接著又跟我念。
很多時候和你說話,你的負能量太爆棚了,我相信不是只有我有這樣的感覺,如果連我都有這樣的感覺了,那你那些其他的人呢?我認識你快二十年了,就在這一年里你的變化太大了,心境也起起伏伏的,佳佳以前和我說,從小她最佩服你,被別人指著鼻子欺負也不哭,可是你這一年里,哭了多少次了,你自己知道。可是除了我們,誰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狀態,說你故作憂郁,矯情做作的人這些年少么?你待人十分,能換回八分么?
我沉默了一會兒跟她說,其實我能知道,所以我現在很少說話,很少和別人發信息或者打電話了,一句話能看出這個人想不想關心你,一個眼神能看出她到底討不討厭你,一個背影知道她想不想離開你。我總覺得不揭開,就能假裝自己還是全世界最酷的那個人。很多事情揭開了并不一定是好事,虛偽一點是現在維持很多東西的一個必需品。
老陳問我,你現在身邊的任何東西,錢也好,人也好,有什么是你敢說完完全全屬于你的。
我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她,骨頭。
她頓了一下跟我說,你看,你也不是很寂寞。
十幾歲的時候我經常和野子聊天,前后座的位置也經常發信息發一節課。
那時候她經常生病,然后兩個人就跑回家看電視,窩在小小的角落里,說著說著就一下午了。
每天晚上放學都會踩著洋洋的背影走完那條明亮又短暫的馬路。
那時候我經常很難過,也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可是那時候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很可憐。
我也沒有活的自欺欺人過。
能義正言辭的和不喜歡的人說討厭,也不會虛偽的去跟誰說全世界我覺得你最漂亮。
我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其實很不喜歡現在的我自己,如果你見過以前的我,也一定不會喜歡現在的我。
佳佳有一次和老陳說,你看chili小時候多好啊,特別好騙,從她手上騙一塊糖都不用多說第五個字,現在怎么這么不可愛。
我經常也在想,為什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很多時候我都找不到真正該笑的角度了。
把我從發呆里拉回來的不是老陳有些沙啞的性感嗓音,是燙到手指的零星火星。
我掐滅了煙,發現已經是包里的最后一根了。
頭有些疼,眼睛也漲漲的。然后聽見她說,
微信關了,微博也關了,出去玩兒也好,把自己圈家里也好,然后兩天之后再看看,到底要怎么走接下來的路。走不下去就停在原地,回不了頭就一直向前看。
而現在煙滅了,你也該睡覺了。
chili,你不能一直活在給自己造的童話世界里,你已經看到了,你給自己建造的這個城堡快被現實擊碎了。
我掛了電話才發現手機已經只有百分之五的電量了。
外面沒有一輛車,骨頭跟我窩在窗臺上睡著了,小小的身體熱熱的貼在我的胃上。
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基本的,不是那些快樂的美好的故事,是那些你自己以為無法接受的黑暗人生。
電視里說,人生最重要的是面子。
是你用什么樣的包包?
是你有什么樣的朋友?
是你有多少錢,每年可以去幾個國家?
在我看來,人生最重要的面子,是我原本是什么樣子。
能不顧眼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能舒服的活在一個地方,能保持不變的狀態做想做的事。
書上說,有一天,你會任由這個世界吞掉你,再把你吐出來,你還躺在這里納悶,到底做錯了什么。
我們都不能成為讓別人喜歡的人,因為我們都變成了讓自己都不太看得上眼的人。
一根煙的速度比不過漫長的黑夜。
我終于,又熬過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