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家住的平崗山與通化師范學院所在的山對望，兩山夾著一條溝壑叫頭道溝。溝兩旁住滿人家，也都是些平房與胡同。聽老人們說，曾幾何時那溝里還有野生的蝲蛄，父輩們還抓著玩。但到我這輩，那溝里到處都是垃圾，夏日雨天后，看得見那溪水還是清澈的，在垃圾中穿越，緩緩流著。
“聽說昨晚頭道溝殺人了？”一位到奶奶家串門的鄰居惶疑地說。奶奶好奇地問咋回事。
那鄰居又說：“三更半夜的，聽見有女人喊救命，撕心裂肺的，溝邊最近那家老王也聽見了，他說他不敢出去看……”
我也在一旁聽得聚精會神，但并沒有感到驚心動魄，也許是見怪不怪了吧。
奶奶曾給我講過：曾經有個拾破爛的老太太，在那溝子里發現一個黑袋子，打開一看嚇得夠嗆，都是些人的胳膊腿……那時我聽說這些事害怕得很，可后來也就釋然了。一是奶奶說我這種小孩子沒有什么仇人，不會被壞人盯上的。二是我自己極少去那里溜達，直到我年紀較大了些，才敢去那里。
殺人碎尸，這在那個年代那個地方，我知道的還有兩次：
早晨，提前到校的同學們交頭接耳，紛紛說什么機務段花園的事，一個沒皮沒臉的同學由恐轉笑地傳開了：“那誰誰他M被奸尸啦！”氣得那小子咬牙直追：“我去你M的，看我逮到你！”
不一會，班主任進來了，好在她并沒有聽到那些同學說了些什么，只見到了他們有點調皮，嚴厲教訓了一番。
課后，那事傳到了我耳朵里，我很好奇地問：“什么是奸尸？”他簡單形容了一下，我還是不懂。
那小子的話，我似懂非懂，畢竟他到了該上中學的年紀卻轉到我們這小學里讀書。
機務段花園離我們那領地算是外邊世界，偶爾會過去溜達，打那事件以后，讓我感覺那里既可怕又神秘，不過也想去探探險。
離著近的是奶奶家斜對過胡同的另一件事。
那是一位與我年紀相仿的孩子，我倆還一起玩過，好像是患有唐氏綜合征。一次警察上奶奶家做調查，詢問那孩子家長的情況。奶奶具體說了些什么忘記了，只記得奶奶送那些警察出去時說：“不能的，不能的，他們干不出來的……”
后來才知道那孩子被分了尸，剁得稀碎，裝進大筐里扔了。警方摸出了線索，孩子脖子上的勒痕，是那種老式電飯鍋尼龍電線的痕跡，又與他家的飯鍋電線做了比對，于是將他的父母列為嫌疑對象之一。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曉了，但我也是偏向奶奶的立場，畢竟虎毒不食子，何必養那么大再動手？而且還如此殘忍？若再做一番細思與懷疑，那確確實實是讓人不寒而栗，五味雜陳的……
隨著年歲的增長，我的膽子大了些，見到鄰居們吵架，也敢和小伙伴們在不遠處湊湊熱鬧。不料，他們越吵越兇，抄起了家伙。院中跑出幾個三十多歲的人，你追我趕，順著胡同那邊沒了蹤影……
第一作妖拔腿跟去，我們見狀，半跟半回。叮叮當當，隱約見有一男人將菜刀砍在垃圾堆圍墻上，火星四濺，并怒言恐嚇著……
后又來了更多的人，有拉架聲。站在離我們最遠處翹首觀看的第一作妖，回身奔來，我們也慌忙地跑了回來，急問他情況。他半掩著口，繪聲繪色地說：“那誰誰腸子都流出來了！自己又塞了回去……”
就是那持菜刀的男人，他確實是捂著肚子從胡同那邊回來的，后來去醫院縫針，所幸的是沒有大礙。
那個兇猛且淡定的男人，成了孩子們心目中的偶像，那時香港的黑幫電影正流行。后來，我們也近距離地接觸過他，印象深的是他小手臂上紋刻了一個字，“忍”。
那時我沒有看過《古惑仔》，只跟第一作妖學懂了什么是“扛霸子”，聽說他的表哥是左安的扛霸子，只是“孩子界”的。這也是他能稱霸我們這方的一個原因之一，我們這里沒有敢欺負他的，而外部來的孩子，誰要是欺負他或是我們，他也會請他哥出馬。
說到外部來的孩子，倒給了我立足的機會。論單挑，我本來就不是第一作妖的對手，何況他的背景雄厚。
一次，有幾個外部來的大孩子見我們幾個正彈溜溜。在一旁笑著看了看，突然臉色一變，兇神惡煞地跟我們要溜溜，平時最懦弱的那伙伴，顯得很乖巧，最先交出了溜溜。
沒想到的是，那幾個大孩子厲聲問他還有沒有？他嚇得小聲哭啼啼地說沒有，卻又迎來幾個巴掌加飛腳，我們也嚇壞了，那伙伴哭大了聲，大孩子恐嚇了幾句轉身走了，邊走邊回頭盯著我們，并威脅著！
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與智商，我一邊測算著他們與我的距離、我與奶奶家的距離、我的奔跑速度、他們的奔跑速度？
“反應要快！拔腿就跑，喊大人……”自我暗示著，我突然兇狠地開口喊道：“我CNMD，你們給我過來！”他們愣了，半天沒有說話，我沖上前接著喊：“你們給我回來！來！我弄死你們！”
他們突然由走變成了跑，跑得遠了點，吆喝：“你們等著瞧！”伙伴們見狀，勇氣大振，紛紛對他們叫囂了起來……
經此一役，我在這小圈子里名聲大噪，甚至得到了第一作妖他表哥的夸獎。打那以后，我便喜歡上鋌而走險，出個風頭。都是面對外部的大孩子，依舊是被逼到絕地，我就忍不了了，幸運的是每次我們都贏了……從此，我在圈里有了不挨欺負權與話語權，能決定“海灣戰爭”的打法規則，那是卡片，你懂的。
說那里是罪犯窟，既是夸張，也不為過，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那里就很多監獄里出來的，并且隱藏著逃犯……到了本世紀，也出了一個被稱通化黑老大的“畢小子”。他從市場賣魚起家，最終伏法命喪監獄。是不是很像某部大紅劇里的情節？
